王德发的手又软又湿，像攥着一条温吞的泥鳅。林凡下意识地想抽回来，对方却笑眯眯地又加了几分力。
“悦来农庄？王老板？”林凡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脑子里快速搜索。他想起来了，父亲提过，村头那边几年前开了个挺大的农家乐，老板好像就姓王，听说生意让得挺大，路子也野。
“哎，对，鄙人王德发。”王德发松开手，很自然地从皮包里掏出一包中华烟，弹出一根递给林凡，“抽一根？”
“谢谢，不会。”林凡摆手拒绝，保持着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王德发也不介意，自已点上火，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眯着眼打量塘边的盛况，啧啧两声：“不得了啊，小林老板。我这农庄搞了三年，钓鱼项目一直不温不火。你这破……你这小塘，才开张两天，就这么多人？有啥诀窍，跟老哥说道说道？”
他的语气看似随意，但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的精光，却像探照灯一样在林凡脸上扫来扫去。
林凡心里跟明镜似的，哪能说实话，只好含糊道：“没啥诀窍，王老板说笑了。就是运气好，可能前段时间清理了一下，鱼口正好赶上了。”
“哦？清理一下就能这样？”王德发显然不信，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那清澈不少的塘水，“这水色……可不像随便清理就能出来的。小林老板是大学生，学的就是这些吧？高科技？”
林凡心里一紧，面上不动声色：“就是点书本知识，瞎弄。”
“呵呵，年轻人，谦虚。”王德发皮笑肉不笑，话锋一转，终于图穷匕见，“不过啊，小林老板，单打独斗辛苦啊。你看你这，要啥没啥，钓客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撒尿都得钻小树林，能挣几个辛苦钱？”
他用手划了一圈，点出林凡这里所有的简陋和不堪。
“我呢，就直说了。我看上你这塘……呃，主要是看上你这技术了。”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一股烟臭气，“跟我合作，你这塘我投钱，好好整修，建钓台，盖厕所，搞餐厅。你出技术，负责把这鱼给我弄好钓了。赚了钱，咱们三七分！你三我七！怎么样？你啥都不用操心，坐着分钱！”
三七分？林凡心里冷笑。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技术是他的核心，塘是他的根，对方出点钱就要拿大头，还要把控制权拿走？
见他沉默，王德发又加码，语气带着施舍：“要不这样，你也别辛苦了，我直接给你五万块钱，你这塘承包权转给我！你还能来我这当个技术顾问，我给你开工资！稳赚不赔的买卖！”
图穷匕见。
合作是假，吞并是真。要么用空头支票套走他的技术和地盘，要么就想用一点小钱买断他刚刚起步的希望。
林凡几乎能想象到，一旦答应，这塘以后就跟他没关系了，所谓的技术顾问，迟早也会被踢开。
【叮——环境感知（被动）触发。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王德发’情绪中含有高度‘贪婪’与‘欺诈’成分。建议宿主谨慎对待。】
连系统都报警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反感，脸上挤出一个通样虚伪的客套笑：“王老板，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这刚弄起来，小打小闹，也没想过搞那么大。目前就想自已先摸索摸索，怕是跟不上您农庄的档次，到时侯再拖了您的后腿就不好了。”
委婉，但坚定地拒绝。
王德发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像一张撕破的面具，小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文甚至有点好拿捏的小年轻，居然这么不识抬举。
“呵呵，自已摸索？”他弹了弹烟灰，语气冷了几分，“小伙子，有想法是好事，但也得看清现实。这经营鱼塘，可不是光会养水就行的。方方面面的关系、手续，复杂着呢。”
这话里，已经带上了隐隐的威胁。
“不劳王老板费心，一点一点学吧。”林凡不卑不亢地顶了回去。
“行！有志气！”王德发把烟头扔地上，用锃亮的皮鞋狠狠碾灭，像是碾死一只蚂蚁，“那你就好好学！希望你这生意……能一直这么红火下去。”
他最后扫了一眼鱼塘，目光在那群正在上鱼的钓客身上停留了片刻，冷哼一声，转身上了桑塔纳，车子发动，喷出一股尾气，颠簸着开走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塘边，此刻安静了不少。好几个钓客都听到了刚才的对话，有些担忧地看着林凡。
张叔凑过来，低声道：“小凡，你得罪他了。这王德发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心眼小得很，在镇上有点关系。你可得当心点他给你下绊子。”
林凡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创业的兴奋还没持续多久，现实的冰冷恶意就找上门了。
但他并不后悔。有些口子，决不能开。
【新任务发布：未雨绸缪。成功安装一套简易监控设备，覆盖鱼塘主要区域（0/1）。奖励：【水质监测面板·升级版】。】
系统的任务恰到好处地发布，像是在回应他刚刚升起的危机感。
监控设备！对！必须得装！王德发那种人，明的不行，很可能来阴的！要是晚上派人来往塘里倒点什么东西……
林凡顿时感到一阵后怕。
可是，买监控又要钱！他今天收的这些钱，还得留着买凳子买水，甚至还得考虑挖个临时厕所，根本不够！
就在他为钱发愁时，父亲林永贵默默走了过来。
老头子刚才一直蹲在远处抽烟，看似没关注，实则把一切都听在耳朵里。
他走到林凡面前，没看儿子的脸，而是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旧手帕包成的小包裹，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摞新旧不一的钞票，有零有整。
“拿去。”林永贵把那一小摞钱塞到林凡手里，声音硬邦邦的，“该买啥买啥，该装啥装啥。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林凡愣住了，手里握着那还带着父亲l温的钞票，鼻子猛地一酸。这估计是父亲攒了很久的私房钱，或者说是准备买肥料种子的钱。
“爸……”
“别废话！”林永贵打断他，语气依旧很冲，但转身往回走的背影，却似乎挺直了一些，“家里还有点旧材料，我去看看能不能搭个茅厕棚子，省的让人戳脊梁骨！”
看着父亲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皱巴巴的钞票，林凡深吸一口气，把那股酸涩压了回去。
他转身，对旁边的胖子说：“胖子，再帮我跑一趟镇上！这次买监控探头，买最便宜能用的就行！”
危机没有击垮他，反而让他身边凝聚起了最初的力量。
但林凡清楚，王德发的威胁，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此刻，正在自家农庄办公室的王德发，正阴沉着脸拨通一个电话：
“喂？老三？帮我查个人，林家坳村，一个叫林凡的小子……对，搞了个破鱼塘。给他找点‘乐子’，让他明白明白，这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猥琐的笑声。
风暴，正在暗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