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叮铃叮铃的声儿，又细又轻，像是有人在地底下摇着个小小的铜铃，还是隔着好几层棉花那种闷响。
可在这死寂得吓人的老林子里，这声儿就跟针一样，直往人耳朵眼里钻，钻得人心里头发毛！
三人都僵住了，大气不敢出，支棱着耳朵听。
声音断断续续，响几下，停一会儿，又响几下。
好像离得不远，就在那黑咕隆咚的盗洞底下。
二牛脸白得跟纸一样，牙齿嘚嘚打架，死死拽着铁柱的胳膊，声音抖成十八瓣：
“铁…铁柱哥…是…是不是鬼摇铃啊…俺听老人说…坟地里就有这声儿…”
“瞎…瞎说啥！”铁柱自已心里也敲鼓，但手里攥着开山刀，胆气稍微壮点。
“说不定…是风刮的啥东西响…”
孙老歪没吭声，佝偻着腰，把耳朵几乎贴到了那盗洞口的青砖上，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他听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脸色古怪。
“不像风…”他摇摇头，压低了声音，“声儿太有规矩了…倒像是…啥机关卡住了，一下下磨出来的响动…”
“机关？”铁柱一愣，“这底下还有机关？”
“哼，‘巫蛊道’那帮人，就爱搞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
孙老歪啐了一口。
“防贼似的防着自已人！这洞他们打的，塌了，说不定里头啥东西没弄干净，年头久了，自个儿响起来了。”
他这么一说，铁柱心里那点好奇反而压过了害怕。
机关？底下到底有啥？
孙老歪盯着那黑乎乎的洞口，眼神闪烁，像是在琢磨啥大事。
他突然一咬牙，像是下了决心：“娘的！来都来了！总不能被个响动吓回去！你俩在外头守着，俺下去瞅一眼！”
“不行！”铁柱立马反对。
“孙叔！你伤才好利索！底下啥情况都不知道，太危险了！俺下去！”
“滚蛋！”孙老歪眼睛一瞪。
“毛都没长齐，下面真有机关，你死都不知道咋死的！老子比你有经验！”
“那俺跟你一起下！”铁柱梗着脖子，“有个照应！让二牛在上面守着！”
二牛一听要自已一个人在上面，看着周围黑黢黢的林子，差点哭出来：“别…别啊…俺也下去…俺一个人怕…”
孙老歪看看铁柱坚决的眼神，又看看怂包的二牛，最后烦躁地一摆手：
“行行行！要死一起死！二牛你找几根结实点的藤蔓过来！咱拴腰上，有个万一，上面的人还能拉一把！”
二牛如蒙大赦，赶紧去找藤蔓。
铁柱和孙老歪则把洞口又扒拉大点，一股子浓重的、陈年老坟似的土腥气和霉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藤蔓找来，一头拴在旁边的大树根上，另一头系在三人腰里。
孙老歪打头，铁柱中间，二牛断后，手里紧紧抓着藤蔓，开始小心翼翼地把脚往下探。
盗洞是斜着往下打的，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靠手脚摸索。
洞壁湿漉漉、滑腻腻的，摸着让人心里膈应。那叮铃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越往下越清晰点。
下了大概三四米深，脚底下踩实了。孙老歪划亮一根火折子，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周围。
这里是个不大的空间，像是挖到一半的墓室或者通道，塌方得很厉害，到处都是碎砖烂土，几根歪斜的木柱子撑着顶，看着就悬乎。
那叮铃声，就是从前面一堆塌下来的土石后面传出来的。
孙老歪示意铁柱别动，自已拿着木棍，小心翼翼地拨开那堆土石。
拨拉了几下，土里露出个东西。
是个巴掌大小、锈迹斑斑的铜铃铛！铃铛被一根通样锈得快断了的铜链子挂着，卡在两块塌下来的石头缝里。
有风吹过洞底，或者上面稍微有点震动，那铃铛就轻轻晃动，发出那种叮铃叮铃的鬼声音。
“操！就是个破铃铛！”孙老歪松了口气，骂了一句，伸手就想把那铃铛拽出来。
“孙叔！别动！”
铁柱突然喊了一声，他眼尖，看到那铃铛下面似乎还压着什么东西，而且那铜链子好像连着石头缝更里面的地方。
孙老歪手一顿。
就在这时侯！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响动，从铃铛下面的土石里传出来！
“不好！”孙老歪脸色剧变，猛地往后一退！
“嗖！嗖！嗖！”
几支黑乎乎的、锈迹斑斑的短箭，从他们侧面的墙壁里猛地射了出来！
擦着孙老歪的鼻尖飞过，哆哆几声钉在了对面的土墙上！箭头上还泛着一种不祥的幽蓝色！
“妈呀！”二牛吓得怪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烂泥里。
铁柱也惊出一身白毛汗！要不是孙老歪退得快，要不是他喊那一声…后果不堪设想！
孙老歪喘着粗气，心脏砰砰狂跳，看着那几支毒箭，后怕不已：“他娘的…阴险…真他娘的阴险！差点着了道！”
他再不敢乱动那铃铛了，用木棍小心翼翼地拨开铃铛周围的浮土。
只见那铜链子果然绷得紧紧的，连着一个埋在土里、几乎锈烂了的机簧。刚才要是硬拽铃铛，肯定触发更多的弩箭！
“这玩意儿是报警用的…”孙老歪心有余悸，“看来这底下，真有货…”
他示意铁柱帮忙，两人极其小心地清理着那片塌方的土石，尽量不碰到铃铛和链子。
清理了一会儿，一截用整根木头掏空让成的管道露了出来，只有胳膊粗细，深不见底，不知道通向哪里。
那铜链子就消失在管道的入口处。
孙老歪把耳朵凑到管道口，仔细听了听，又闻了闻。
“有风…还有点…怪味…”他皱紧眉头，“这管道…好像是通气的…也可能是…传声的…”
传声的？铁柱也好奇地凑过去听。
除了细微的风声，似乎…似乎还有一点别的动静？
很模糊，像是…很多很多小爪子在挠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的…
听得人头皮发麻！
他正仔细分辨，上面的二牛带着哭腔喊了起来：“铁柱哥！孙叔！快上来吧！俺害怕！上面…上面好像有动静！”
两人心里一紧！难道那伙人又追来了？还是林子里有啥东西？
孙老歪不敢怠慢，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果断一挥手：“撤！快上去！”
三人手忙脚乱，顺着藤蔓赶紧往上爬。铁柱爬在最后，下意识地回头又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管道口。
就在这时，管道里那密密麻麻的挠抓声似乎变响了一点，而且…还夹杂着一种极其轻微的、像是无数细碎牙齿在啃咬什么的“窸窣”声…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手脚并用，飞快地爬出了盗洞。
重新回到林子裡，三人都是一身冷汗，瘫坐在地上喘气。
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感觉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孙叔，底下那管道…”铁柱心有余悸地问。
孙老歪脸色阴沉，摇摇头：“那动静不对劲…不像是机关…倒像是…活物…”
活物？什么活物会在那地底深处的管道里？
二牛突然指着他们刚爬上来的盗洞口，结结巴巴地说：“铃…铃铛声…好像…没了？”
铁柱和孙老歪一愣，侧耳一听。
果然，那一直断断续续的叮铃声，不知什么时侯，彻底消失了。
林子裡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一种莫名的、更加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三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