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裹着槐花香气漫进宇文府,宇文瑶倚着朱红廊柱,望着院中信步啄食的白鸽发呆。前日在东宫临别时,谢淮转身时衣摆扫过她指尖的触感,此刻又隐隐浮现。她无意识地揪着裙带,心里盘算着新的由头——若说要讨教诗书,定会被笑话;送新制的香囊,又怕重蹈生辰夜的覆辙。
“小姐,相爷在书房等您。”丫鬟春桃的声音惊得她松开裙带,掐出的褶皱在月白缎面上微微发亮。穿过垂花门时,廊下的鹦鹉突然扑棱翅膀,学舌般叫着“太子哥哥”,惊得她慌忙捂住鸟笼。
推开雕花木门,檀香混着墨味扑面而来。宇文焕搁下狼毫笔,望着女儿鬓边沾着的花瓣,眉头皱成川字:“听说你这月去了七次东宫?”
宇文瑶绞着帕子的手指发白:“女儿只是只是想给太子哥哥送些点心。”
“胡闹!”案上的茶盏被重重搁下,茶汤溅出些许,“你自小在蜜罐里长大,心思单纯如白纸。皇室之中,步步惊心,
枕边人都可能暗藏杀机。”宇文焕起身走到女儿面前,目光记是忧虑,“你若嫁入皇室,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窗外的雨突然急了,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宇文瑶想起谢淮批注时专注的眉眼,想起他接过梅花酥时耳尖的红晕,喉咙发紧:“可太子哥哥他”
“他是太子,身不由已。”宇文焕叹了口气,语气稍缓,“为父并非不知你心意,只是这深宫似海,人心难测。你这般天真性子,如何斗得过那些蛇蝎心肠之人?”他伸手抚上女儿的发顶,“明日便去城郊的玉清庵,替太后抄些佛经,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宇文瑶后退半步,裙裾扫过冰凉的青砖:“父亲是要软禁我?”
“为父只是想护你周全!”宇文焕转身时,素来沉稳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焦躁,“你以为情之一字能敌得过皇权争斗?等热情褪去,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算计与痛苦。”话音戛然而止,他望着女儿苍白的脸,终是别开眼,“去收拾吧,三日后启程。”
宇文瑶失魂落魄地回到绣楼时,宇文昱正倚在廊下等她。见妹妹通红的眼眶,他伸手替她拂去鬓边碎发:“父亲也是怕你受伤。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哪里是你能待的地方?”
“可我就是喜欢他!”宇文瑶突然喊道,声音在雨幕里显得格外单薄,“哥哥,你说太子哥哥会不会以为我再也不去找他了?”她攥紧兄长的衣袖,“我还没想好下次带什么去见他,总不能空手”
宇文昱叹了口气,将披风披在她肩头。远处东宫方向的宫墙隐约可见,琉璃瓦在雨中泛着冷光。他想起前日在书房,谢淮对着宇文瑶落下的丝帕发呆的模样,终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有些情劫,怕是躲不过的。
三日后清晨,马车碾过湿润的青石板路。宇文瑶掀开帘子回望,丞相府的飞檐渐渐缩成小点。她摸向怀中珍藏的玉佩,那是幼时谢淮在庙会随手赠予她的,边角已被岁月磨得温润。玉佩贴着心口发烫,一如她藏在心底炽热又倔强的心意。
与此通时,东宫书房内,谢淮端坐在书案前,慢条斯理地批阅奏折。案头那盒早已凉透的芸豆卷被他不着痕迹地往内侧推了推,仿佛只是嫌弃点心碍了笔墨。禄安公公悄悄瞥向沉默的主子,试探着开口:“殿下,宇文姑娘已多日未来”
“宫中琐事还不够你操心?”谢淮头也不抬,笔尖却在纸上顿出个墨点。他垂眸看着逐渐晕开的墨迹,忽然想起那日宇文瑶仰头望向他时,眼中盛着的细碎光亮,还有她说话时脸颊因紧张泛起的红晕。窗外春阳正好,照得空荡荡的软榻泛着冷清的光,他不自觉摩挲着袖口残留的丝帕痕迹,将新沏的茶盏送到唇边,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