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桃把纸递给杨婉儿，杨婉儿眼神冷，直接呈上。张嫣看了一眼，眼里没露惊，只是把纸轻轻翻过去，淡声：“天机阁还未死透。王公公，你说呢。”
王承恩一低头：“太后，奴才也这么看。”
张嫣把纸递回，语气没有波澜：“送给东厂与锦衣卫合验。勿打草惊蛇。宫中再开一次查人，六宫之内，凡近三月入者，逐一核身。婉儿，凤卫夜巡不减，御花园外道再多两条暗哨。注意不是火，不是刀，是人。”
“谨遵。”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被压着的几人身上：“你们说陛下忙，不会理后宫。你们错了。你们也许想不到，女人手里的刀子，割的不是人，是路。”
殿上无声。风从窗缝里进来，带了一点湿烟味，被暖香压住。
半夜风大了又停。御花园的湿毡挪起，砂扫净，地上留下一圈圈浅浅的红，像火曾有过的地方。
偏殿里烧了一炉安神香，不烈，净。柳春桃喝了口热汤，脸上的寒意才散了一半。秦妙蓉擦拭完捕火钩，收好，回身时看见杨婉儿站在廊下，抬头看一根挂着霜花的檐角，神色极静。
黎明前，押解的人分三路出宫。一路东厂，一路锦衣卫，一路都察院备案。王承恩亲自押着那封机字小纸，进了内库的暗室，落了印，封了蜡，放入匣。留了一份影，送往乾清宫。
朱由检收到密封的小匣，拆开，眼里的光收了一寸。
他看完纸上的字，指尖在案上轻轻一敲。王承恩低声禀明御花园昨夜之事，火小，伤无，获五人，已串出三名内外联络。他把钱济生，侯四的名与旧档上张嶂的线一并呈上。
朱由检看完，提笔写了几句，封了。内批极短：“宫闱既清，功归六宫。凤卫可嘉，赏银千两，甲料十副。大内侍卫赏银五百，另赐捕火钩二十。内务府三日内自查，失职者究。”
他放下笔，眼神沉了沉：“再传懿旨，御花园改制。火道重开，水龙换新。宫门夜禁加一更。御药房旧案仍封，不许旁人进。凡宫中人再收外来香药者，重罪。”
王承恩记下，又问：“天机阁那一纸，如何处置。”
“封存。”朱由检道，“待江北江南两处线并证，再剔骨。宫中只当作风过，不扰众心。”
王承恩应下。他退出乾清宫时，天刚亮，雾淡，檐上挂着一串小水珠。御花园里腊梅枝头多了点微红，像火的影子，又像血未干的痕。
女卫换班，步伐均匀，眼神不散。秦妙蓉擦肩而过，王承恩朝她微微颔首，心里有数，这一回，女人们拿下了一场在男人眼前都不容易拿下的仗。
慈宁宫中，张嫣坐回案前，佛珠又在指间回转。周皇后过来请安时，张嫣只说了一句：“昨日之事，不必挂心，宫里静着，便是福。”周皇后躬身：“谨记。”
杨婉儿退到廊下，咳了一声，很轻，随即止住。她看见远处雪地里有一串小脚印，起于御花园外，止于水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