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我收到一个快递,寄件人的地址是空白的。
我打开纸箱,里面有一包晒干的枇杷核,装在透明的玻璃罐里,还有一张卡片。
“树我替你种好了,在冰岛,极光下。”
卡片落款:s&x。
沈知予的“s”,许照的“x”。
我抱着玻璃罐,在二十七楼的阳台哭到失声。
我想起沈知予临终前,托律师转交给我的一张支票,附言写着:“去冰岛吧,他一直想带你去。”
原来他们都知道,只有那个遥远的国度,才能埋葬我无处安放的爱与恨。
我辞去了临终安抚师的工作,沈知予的房子和城北的老洋房我都没有卖,我让他们找不到家。
我在老洋房那里种了很多花,是沈知予喜欢的花;也在院子里种了棵枇杷树,那是我和沈砚的回忆。
后来,我带着那包枇杷核去了冰岛。
极光出现那晚,我把核一颗一颗埋进冻土。
守林人说,这里的冻土很难种活植物,我却固执地相信,它们会发芽。
我对着天边舞动的绿光说:“沈知予,下辈子换我喜欢你,好不好?”
没有回答,只有极光像一条巨大的心电图,从绿到紫,从生到死,又死而复生。
远处的冰川在夜色中泛着幽蓝的光,美丽而绚烂。
有个当地的老人朝我走过来说:“姑娘,这里的极光,每年都会来,像一场不会结束的约会。”
我知道,那是他们在等我。
在冰岛待了三个月后,我去了沈知予托人买下的那块地。
那里真的有一棵枇杷树,在寒风中倔强地活着,枝头还挂着几个青涩的果子。
树下立着块木牌,上面写着:“许照的树。”
我坐在树下,像坐在他的身边,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落在脸上,暖得像沈知予的拥抱。
“沈知予啊对不起”
回到酒店后,我收到一条定时邮件,发送时间,是沈砚去世前一周。
标题只有两个字:“晚安。”
正文空白,附件是一段录音。
我点开,沈砚声音还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和紧张:“许照,我喜欢你,喜欢到不敢靠近。”
接着是三十岁的他,声音虚弱地说:“现在,我敢了,可我没时间了。”
录音最后,是那晚我趴在他胸口哭的时候,他的心跳声,他给录了下来。
那些“砰砰砰”的心跳,后来变成了监护仪上平直的线。
他说,这是他听过最动人的遗言。
我抱着手机,在冰岛的极夜里哭到凌晨四点。
那里没有天黑,太阳在地平线徘徊,像永远不会落下的悲伤,就像他们走后,我的世界再也没有亮着的灯。
很久以后有人问我当临终安抚师,最怕什么?
我想了想:“最怕病人死前才说爱,而我还活着。”
沈砚,沈知予,你们看,我还是常常想起你们。
想起沈砚陪我跑步的样子,想起他临终前说的“好”,想起沈知予煮的银耳汤,想起他永远为我留着的灯,想他对我的点点滴滴。
今年老洋房的枇杷树结果了,我摘了满满一篮,放在他们的墓碑前。
“很甜,”我说,“你们尝尝。”
风吹过,树叶沙沙响,像是他们在回答。
下辈子,换我先找到你们,好不好?
这一次,我一定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