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他死在最爱我的那年 > 第6章

第八十天凌晨,他短暂清醒过来。
“许照,我想回家。”他气若游丝。
“这里就是家。”我握紧他冰凉的手。
“不是”他摇头,呼吸急促起来,“是二十岁的家。”
我找护工借来轮椅,裹着厚厚的毯子把他推出去。
老城区的路坑坑洼洼,轮椅碾过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响。
他靠在我怀里,呼吸微弱。
我们路过街角的馄饨摊时,他突然说:“我想吃馄饨了。”
我把轮椅停在摊边,老板认出我说:“小姑娘,还是要荠菜馅的?”
我点点头,眼眶突然热了。
十九岁那年,每次晚自习结束后,我和沈砚总在这里吃馄饨,我吃荠菜馅,他吃鲜肉馅。
馄饨端上来时,我舀起一个,吹凉了送到他嘴边。
他只吃了半个,就开始咳嗽,咳出的血滴在白色的瓷碗里,像绽开的红梅。
“不吃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老房子早就拆了,变成一片围着蓝色铁皮的废墟。
“那棵枇杷树还在。”他指着废墟中央,可那里只有一堆碎砖。
我蹲下来,握住他瘦削的手,“沈砚,树没了,但我还在。”
他笑了,眼泪却顺着眼角流进衣领里,那是我第一次见他哭,原来这个总是装作坚强的男人,哭起来也会像个孩子。
“小照,”他说,“我对不起你。”
“我知道。”
“我也对不起我哥。”他咳了两声,“当年他为了帮我筹钱,把准备买房的钱都拿了出来,自己却在地下室住了三年。”
我愣住了,这些事,沈知予从来没和我说过。
“他比我好。”沈砚看着我,眼神里有释然,也有不舍,“好好待他。”
那天回去的路上,沈砚靠在我怀里睡着了。
月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所有的棱角。
我突然觉得,其实他从未变过,还是那个会在雨天把伞给我,会在运动会上陪我跑步的少年。
第八十一天,他回光返照,突然说想吃枇杷。
七月哪来的枇杷?
我跑遍全城的水果店,最后在一家高档超市找到一盒进口的,标价四百八。
我把最熟的那颗剥好,送到他嘴边,他含住,却在尝到味道时皱起眉,“太酸了。”
我尝了一口,明明甜得发苦。
我和他刚在一起那年,他家院子里的枇杷树结满了果子,他爬上树摘给我,青涩的果子酸得我龇牙咧嘴,他却笑得像个偷糖成功的孩子。
“等明年熟了,我再摘给你吃。”他当时这样说,眼睛亮得像星星。
可第二年,他就走了。
那天下午,沈知予来了。
他提着个保温桶,说是自己做的枇杷膏。
“听说他想吃枇杷,”沈知予把枇杷膏舀进碗里,“这个是去年做的,还能吃。”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以为他感冒还没好,“你该好好休息。”
他笑得苦涩:“没事。”
沈砚喝了两口枇杷膏,突然说:“哥,谢谢你。”
沈知予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擦掉他嘴角的膏渍:“傻小子,跟我客气什么。”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眼神里有太多没说出口的话。
我知道,他们是彼此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管有多大的隔阂与误解,终究抵不过血脉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