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的力道不轻，带着常年握剑习武留下的薄茧，摩挲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那话语里的意味更是曖昧不明，裹挟着不容错辨的危险气息，几乎要将她吞噬。
沈未晞心脏骤缩，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强迫自已稳住呼吸，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悸。
眼前的男人是太子，是未来的暴君，更是她如今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不能退。
眼底的慌乱只存在了一瞬，便被更为坚定的冷冽取代。
她甚至没有试图挣脱他钳制的手，只是微微调整了仰视的角度，让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更直接地看进他深不见底的凤眼里。
“殿下说笑了。”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与他如出一辙的冷嘲，“真心这等虚无缥缈之物，岂是能用命来换的？”
李烨眉梢动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回答，眼底的玩味更深了几分。
沈未晞继续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臣女今日前来，是一场交易。靖安侯府的全力支持，换殿下他日允我复仇，保我沈家记门。殿下要的是至尊之位，臣女要的是仇人的血。各取所需，银货两讫，最是干净。”
“银货两讫？”
李烨低低重复了一遍，忽然松开了钳制她下巴的手，指尖却顺着她的颈侧缓缓滑下，那动作轻佻又冰冷，仿佛毒蛇游走，“若孤……还想要点别的呢？”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掠夺性。
沈未晞袖中的手猛然攥紧，指甲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让她保持清醒。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副皮囊，是她如今除了家族势力外，最直白的筹码。
她极慢地弯起唇角，露出一抹艳丽却毫无温度的笑，像极了开在黄泉路旁的曼珠沙华：“那便是另一桩交易了。待殿下看到臣女今日所献‘投名状’的真伪与价值后，再谈不迟。”
她将“价值”二字，咬得微重。
李烨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朗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愉悦。
反而透着一种冰冷的兴味：“好一个沈未晞！孤倒是小瞧你了。”
他收回手，负于身后，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储君姿态：“三日后，孤要看到东西。”
“必不敢让殿下失望。”
沈未晞垂下眼睫，恭敬应道，心底却暗暗松了口气。
这一关，暂且过了。
“退下吧。”
李烨转身，不再看她。
沈未晞行礼，干脆利落地起身，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火红色的身影纵马离去，没有丝毫留恋，仿佛方才那近乎狎昵的对峙从未发生。
回到靖安侯府，沈未晞径直去了书房寻父亲沈崇。
沈崇正在书房内焦急踱步，见她安然回来，才长舒一口气：“如何？”
“太子允了。”
沈未晞言简意赅，“三日后，西市珍宝斋。”
沈崇眼神一凝，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为父这就去安排人手，务必万无一失！”
“父亲且慢。”
沈未晞叫住他，眸光锐利，“此事，府中除您我之外，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尤其是……西院那边。”
西院，住的正是沈月凝及其生母柳姨娘。
沈崇面色一肃，沉重地点了点头：“为父晓得轻重。”
经此一事，他已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更对李澈和西院生了极大的警惕。
——
三日后，黄昏。
西市珍宝斋后院雅室内，一场看似寻常的交易正在进行。
一个伙计打扮的人将一个密封的紫檀木盒，小心翼翼递给一个看似富商模样的人。
“东家要的东西都在里头了，您验验。”
富商接过，刚欲打开查看——
“砰！”
雅室的门被人从外猛地踹开！
数名黑衣劲装、腰佩东宫令牌的侍卫如狼似虎地涌入，瞬间将两人按倒在地。
为首的侍卫长冷着脸，一把夺过那紫檀木盒，打开查验。
里面并非什么珠宝玉石，而是几封密信和一枚端王府的私印。
人赃并获。
消息几乎在通时递进了东宫和靖安侯府。
沈未晞得到消息时，正在窗前修剪一盆兰草。
她放下银剪，对心腹丫鬟碧玉淡淡吩咐：“去告诉父亲，第一步，成了。”
碧玉虽不知具l，却感受到气氛不通往常，连忙低头应下。
当夜，东宫书房。
烛火通明。
李烨看着摊在书案上的密信和那枚私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侍卫长垂首禀报：“殿下，人已押入暗牢，经查，那富商确是户部尚书林明远方的人。证据确凿，端王此番不仅算计落空，更被我们抓住了把柄。”
李烨指尖敲了敲那枚私印：“孤这位好皇弟，倒是心急。”
他抬眸，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前却闪过那张昳丽却冷定决绝的脸庞。
“沈未晞……”
他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眸色深晦难辨。
“殿下，靖安侯府那边……”
侍卫长请示道。
“告诉靖安侯，”
李烨收回目光，语气淡漠，“他的‘诚意’，孤收到了。明日卯时，让他女儿来孤的别院一趟。”
“是。”
——
次日卯时，天刚蒙蒙亮。
沈未晞准时出现在京郊太子别院外。
依旧是那身利落的红衣，神色平静，仿佛只是来赴一场寻常的约。
内侍引着她穿过庭院，径直去了后院一处僻静的练武场。
场地空旷，四周立着兵器架。
李烨并未穿常服，而是一身玄色劲装，更衬得身姿挺拔，凌厉逼人。
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弓，正对着百步外的箭靶引弓搭箭。
“嗖——”
箭矢破空，正中靶心，尾羽微微颤动。
他并未回头，只淡淡开口：“来了？”
“参见殿下。”
沈未晞依礼福身。
李烨放下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晨露般的凉意：“东西，孤收到了。”
“能为殿下分忧，是臣女之本分。”
沈未晞垂眸应答。
李烨缓步走近她，直至两人距离极近，他身上那股混合着冷冽松香和淡淡铁锈味的气息再次笼罩了她。
“分忧？”
他低笑一声，忽然抬手，并非碰她，而是指向不远处兵器架上挂着的一把镶宝石的匕首，“看到那把匕首了吗？”
沈未晞顺着他所指看去。
“拿起来。”
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沈未晞心念微动，依言走过去，取下那把匕首。
匕首入手沉甸甸的，鞘上宝石璀璨，却掩不住其锋锐本质。
李烨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后，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冰冷而残忍：
“昨日擒获的那两人，就在那边的地牢里。”
“现在，拿着它，下去。”
“挑一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