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她只觉委屈极了,可又因害怕父亲担心自己,她只能强忍下泪意,哽着声音转移话题道:“兄长可给爹爹来过书信?他何时能归?”
听闻此言,沈长峰再次落座在一旁的椅中,笑眯眯的道:“按他信中所言,估摸着也秋猎过后便能安全抵达京城。”
“为父也有小半年没有见过他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倏地长叹一声,“夫人走的早,为父也经常在外出征,你兄长虽只是长你几岁,却也时常能跟在我身边。”
他看向沈南音的眸光中带着几分愧疚,“只有你,为父甚是不舍,却也不得不将你留在京城,对你的诸多亏欠,日后为父定当竭力弥补。”
闻言,沈南音更觉心塞,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这般好的父亲会是裴贺宁口中所言那种残害百姓的恶魔。
她隐于被中的手紧紧攥着,长睫微垂,挡住了眼底的思绪。
红鲤二人见状,只默默的垂下头去,她二人自是知晓将军出征之后自家小姐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只不过从前的小姐对曲姨娘百依百顺,活脱脱像是从曲姨娘肚子里出来的一般。
饶是她们再怎么旁敲侧击的提醒,自家小姐也依旧似着了魔一样,一点都听不进去。
如今见她愿意同将军亲近,两个丫鬟心不禁为她高兴。
沈长峰小坐了片刻,府中下人便急匆匆的来请他前往书房,他刚起身迈出几步,又有些不放心的开口道:“近些时候好生歇着,为父会命人寻几样新奇的玩意儿让你消遣。”
“你二人也应尽心一些。”
他眸光扫过床边的两个丫鬟,红鲤忙携素锦齐齐行礼应下。
沈长峰淡淡的“嗯”了一声,才提步随下人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逐渐远去,两个丫鬟才敢直起身子。
素锦率先开口:“小姐如今好似与从前不同了些。”
沈南音抬眸看向两人,苍白的小脸尽显疲色,她抿了抿唇,又在红鲤的搀扶下躺回到床间。
方才强撑着坐了那么一会好似就用尽了她的力气,如今她只觉头晕目眩,根本无暇再与两人解释什么。
她这一病,倒算是给了自己几天偷懒的机会,每每裴贺宁想要入院教她功课,便会被红鲤以她病重为由给请了回去。
总归父亲知晓她如今的情况,她一点也不慌,只是好整以暇的靠坐在椅中,看着素锦偷偷寻来的话本子。
在红鲤又一次将裴贺宁打发回去之后,终是带来了一个叫她欢喜的消息:“小姐,陆公子命奴婢将此物交给您。”
沈南音扔下话本子,“噌”的一下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着迎了上去,忙不迭的拆开信件,上边赫然是陆知行的字迹。
须臾,她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袖,带着两个丫鬟提步出了屋子。
虽只是初秋,可迎吹来的轻风却带着丝丝凉意,红鲤忙回屋又取了件披风才小跑着跟出去。
三人刚出了角门,便见陆家兄妹早已候在了马车旁,不知陆凝月说了什么竟惹得陆知行笑弯了眉眼。
沈南音忙提起裙摆疾步迎了过去,“是我来晚了,劳烦陆哥哥和凝月妹妹久等。”
“不妨事的,我们也只是刚到一会儿。”陆凝月说着,忙推着她上马车,“快些,快些,去晚了就挑不到心仪的兵器了。”
沈南音都没机会同陆知行说上一句话,便被推着登上了马车,身后的两个丫鬟也急忙跟了上去。
陆知行则立在不远处,真真宛若两人的兄长一般,一脸宠溺的看向她们,待几人坐稳,他才翻身上马,不远不近的跟在马车旁边。
车中,陆凝月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惹得红鲤二人不禁掩唇轻笑,可沈南音却似有些局促只偶尔应上几句。
她与陆凝月上一世从未如今日这般热络过,如今冒然这般,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犹记从前,她在京城几乎没有朋友,除却沈时安便是陆知行兄妹,就连唯一一次跟着曲氏参加的宴会,也都因着自己早已被败坏名声,各世家小姐根本不愿与她说上一句话,最终她忍受不了众人的冷眼只得落荒而逃。
那时的她满心装的都是裴贺宁,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如何想自己,如今看来,她也只是常年在将军府,就连出府门都只是为了寻哥哥和裴贺宁。
她的名声是如何被败坏的,可想而知。
思绪回笼间,便听得陆凝月道:“哥哥说那玄兵阁今日会有比试,每赢一关便可自行挑选一件兵器,若是能赢了最后一关便可获一柄宝剑。”
“当然也有南音姐姐想要的小弓。”陆凝月小心翼翼的朝车外看了一眼,遂又在三人疑惑的眸光中压低声音道:“若不是我总缠着哥哥,只怕等到比试结束他都未必会告知我此事。”
“此话怎讲?”沈南音随手倒了盏茶水放到她手中。
陆凝月圆溜溜的眼睛转动了几下,故作高深的抿了口茶,才继续开口:“自那日哥哥从沈府归来便成天魂不守舍的,起初我还以为他是遭了沈伯父的责怪,结果却发现”
“咳”
她话音未落,便听得外边传来陆知行的低咳声,马车也渐渐放慢了速度,最后停了下来。
须臾,陆凝月撇了撇嘴,立即起身探了出去,下一瞬,又扭头朝沈南音道:“到了,好像已经开始了。”
她说着,直接搭上陆知行的大掌借力跳了下去。
看着那只朝自己伸来的骨节分明的大掌,沈南音隐于袖中的手微微卷了卷,思忖了片刻,终是没有搭上去。
陆知行倒也没有在意,只是叮嘱了一番,便后退一步站定。
“方才凝月所言南音妹妹不必挂在心上,我也只是无意间得知此处会有比试,听说此次彩头中的小弓虽小巧轻便,可威力却不比正常的弓差。”
沈南音侧眸看去,只见他眸光盯着玄兵阁,眼底是看不懂的深意。
“小姐,咱们都没有掩饰一番,若叫将军知晓了,会不会”素锦有些担忧的扫了一眼四周。
红鲤也一脸警惕的四处张望着。
“随我来。”陆知行微微颔首,带着几人朝后门走去,最后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
他很是细心,特意寻了一处隐蔽的房间,既能看见外边的情况也能避免被旁人看到。
随着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店家将今日的奖品一一展现出来,如陆凝月所言那般,最终胜利之人确实能得到一柄宝剑,似乎比裴贺宁手中那柄更胜一筹。
沈南音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台上那柄宝剑,随口问道:“今日是比武还是比文?”
陆凝月唇角笑意渐深,“不论是比武还是比文,哥哥都会为你我上场的,姐姐不用担心。”
她说着还朝一旁的陆知行使了个眼色,只见其笑而不语,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茶盏边沿,眸光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