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磨坊的木门被鬼子撞得“咚咚”响，木屑顺着门缝往下掉。
赵铁柱背靠着石墙，手里的狙击枪已经上了膛，枪口稳稳对着门口。李连长和剩下的战士、喽啰们也各就各位，握紧了手里的家伙——子弹不多了，每人只剩两三发，更多人手里攥着砍刀、锄头，准备最后拼一把。
“赵铁柱，顽抗没用！”冈村宁次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带着猫玩老鼠的得意，“你战友死了，妹妹也死了，你守着这身骨头，能换来啥？”
“换你狗命！”赵铁柱吼道，嗓子哑了。他眼前闪过爹娘倒在麦地里的样子，闪过王铁柱最后那个笑，闪过小花攥着国旗的小手——这些人，都是被眼前这群畜生害死的，他就算粉身碎骨，也得咬下他们一块肉！
磨坊后墙的敲击声还在继续，那声音越来越急，夹着压低的喊声：“快开门！再不开就晚了！”
李连长皱眉：“是自已人吗？会不会是鬼子圈套？”
“听着像……张干事的声音？”一个黑风寨喽啰迟疑道。张干事是八路军的地下联络员，之前负责协调游击队和正规军，怎么会在这儿？
“管他是谁，先开门！”赵铁柱当机立断，“反正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两个战士跑过去，猛地拉开后墙暗门——那是黑风寨喽啰知道的逃生道。门外果然站着个穿农民打扮的汉子，正是张干事，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背步枪的人，个个眼神锐利，动作麻利。
“别啰嗦，快跟我走！”张干事压低声音，“地道在后面，能通到山外！”
钻进暗门，才发现后面是条只能一人爬的地道。土腥味扑鼻，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跟着前面人脚印摸。
“这地道是黑风寨以前挖的，用来藏粮食，没想到今天用上了。”张干事在前面带路，声音在窄道里发闷，“我收到李连长的信，知道你们被围了，特意带县大队的人来接应。”
赵铁柱跟在后面，胳膊和后背的伤口被石壁蹭得生疼，却顾不上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出去，杀出去！冈村和佐藤就在外面，他不能就这么跑了。
地道很长，爬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前面终于透出点光。张干事示意大家停下：“快到出口了，外面是片乱葬岗，鬼子应该没设防。”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地道顶的泥土簌簌往下掉。
“坏了！鬼子发现地道了，在炸入口！”李连长喊道，“快爬！”
众人加快速度，拼命往前挪。泥土不断落下，好几回差点把人埋里头。赵铁柱爬到出口时，正好看见张干事推开一块石板，外面果然是乱葬岗，坟头林立，阴森森的。
“快出去！”张干事喊道。
战士们和喽啰们陆续爬出去，赵铁柱是最后一个。他刚探出半个身子，突然听到身后“咔嚓”一声——地道顶塌了，正好堵在出口。
“快走！”张干事拽了他一把。
赵铁柱刚站稳，就听到乱葬岗外传来鬼子喊声。冈村居然追过来了！
“往那边跑！”张干事指着远处密林，“穿过林子就是根据地地界！”
众人刚跑几步，身后枪声就响了。佐藤的狙击枪格外刺耳，一颗子弹打在离赵铁柱不到三尺的坟头上，溅起一片碎骨。
“他在瞄你！”李连长喊道，把他往坟头后拽，“蹲下！”
乱葬岗里，坟头成了天然掩l。赵铁柱趴在一个新坟后面，举着狙击枪，瞄向枪声来处——佐藤就躲在三百米外的一棵歪脖子树后，正举着枪找目标。
“狗东西，这次让你死！”赵铁柱咬着牙，调整呼吸，三点一线对准佐藤脑袋。
“砰！”
子弹飞出去，却打在了树干上。佐藤好像早有预料，猛地翻滚躲开，通时回了一枪，子弹擦着赵铁柱耳朵飞过。
“枪法不赖啊。”佐藤的声音随风传来，带着怪笑，“可惜，还是慢了点儿。”
赵铁柱没理他，再次瞄准。他知道，佐藤在激他，想让他冲动开枪。
就在这时，冈村带鬼子冲了过来，人数少说五十，把乱葬岗团团围住。
“杀出去！”李连长吼道，举着枪冲出去，“掩护柱子！”
县大队战士和黑风寨喽啰们跟着冲锋，和鬼子交上火。枪声、喊杀声、惨叫声混成一片，打破了乱葬岗的死寂。
赵铁柱趁机换位置，爬到一个更高坟头后面。这次，他没直接瞄佐藤，而是瞄了他身边一块石头——那是佐藤换弹匣时必踩的地方。
果然，佐藤打完一枪，下意识后退一步，脚正好踩在那石头上。
就是现在！
赵铁柱扣动扳机。
“砰！”
子弹没打中人，却打在石头上，碎石飞溅，正好迷了佐藤的眼。
“好机会！”赵铁柱猛地站起来，举着枪冲过去。
佐藤揉着眼，没反应过来。等他睁开眼，赵铁柱已经冲到面前，手里柴刀劈头盖脸砍下来。
“八嘎！”佐藤慌忙举枪格挡，枪托被柴刀劈断。
赵铁柱没给他喘气机会，一脚踹在他胸口，将他踹倒在地。柴刀抵住佐藤喉咙。
“上次让你跑了，这次没那好运了！”赵铁柱眼神像淬了冰。
佐藤看着他，突然笑了：“你杀了我，也跑不掉……冈村将军说，只要我死了，就用炮火覆盖这儿……”
赵铁柱心里一咯噔。
“你听！”佐藤声音越来越弱。
远处果然传来“呜呜”声响，是鬼子迫击炮！
“快撤！”李连长声音从远处传来，“鬼子要开炮了！”
赵铁柱看着脚下佐藤，又看看正在撤退的战友们，咬了咬牙，柴刀狠狠劈下去。
“为小花报仇！”
他转身就跑，身后传来佐藤惨叫，紧接着是“轰隆”炮声，炮弹落在乱葬岗里，炸得坟头乱飞。
赵铁柱跟着李连长和张干事，拼命往密林里跑。炮弹在身后不断爆炸，泥土碎石像雨点般落下，好几回差点被埋住。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听不见炮声，才在一处山坳停下。所有人都累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清点人数时，李连长脸色越来越沉：县大队战士牺牲了七个，黑风寨喽啰只剩五个，张干事胳膊也被弹片划伤了。
“总算……逃出来了……”一个喽啰喃喃道，眼里记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赵铁柱靠在树上，看着手里狙击枪，枪身上还沾着佐藤的血。他报了仇，却一点高兴不起来——王铁柱死了，独眼龙死了，那么多战友都死了，他这条命，是他们拿命换来的。
“柱子，”李连长走过来，拍拍他肩膀，“别往心里去。我们活下来，就是为了替他们报仇，替所有被鬼子害死的人报仇。”
张干事也点头：“根据地大部队已经准备好了，下个月就要反攻。冈村虽然狡猾，但他挡不住我们。”
赵铁柱抬头看向根据地方向，那儿天空好像比别处更亮。他知道，战斗还没完，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就在这时，一个县大队战士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张干事，这是从一个死鬼子通讯兵身上搜出来的，像是紧急电报！”
张干事接过纸，就着火一看，脸色突然变了：“坏了！冈村不是要退守县城，他是要去偷袭平梁山兵工厂！”
兵工厂是根据地命脉，一旦被毁，反攻计划就全完了！
李连长脸色凝重：“我们现在赶过去，来得及吗？”
张干事算了算时间，摇摇头：“最少得两天才能到，冈村部队明天一早就出发，我们根本赶不上。”
所有人都沉默了。兵工厂要是没了，之前牺牲就全白费了。
赵铁柱突然站起来，眼神坚定：“我去。”
“你去？”李连长愣了，“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知道一条近路，”赵铁柱指了指远处悬崖，“从黑风寨后山翻过去，能比冈村早一天到兵工厂。”那路是独眼龙告诉他的，极危险，几乎是绝壁，但他没得选。
李连长看着他，又看看那张电报，咬了咬牙：“好！我们带人从正面追，尽量拖时间！你一定赶到兵工厂，通知他们转移！”
赵铁柱点点头，检查了下子弹和手榴弹，转身就要走。
“等等！”张干事叫住他，递给他一把崭新驳壳枪，“这个比步枪好使。记住，活着回来。”
赵铁柱接过枪，掂量了下，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悬崖上风很大，吹得他几乎站不稳。但他没停步，脚下路再险，也没有失去战友的痛更刺骨。
他不知道，冈村为了确保偷袭成功，不仅带了主力部队，还调来了日军最精锐的“忍者小队”，专门负责破坏兵工厂防御工事。
而那个小队队长，据说是佐藤的师父，一手飞刀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
赵铁柱握紧了驳壳枪，眼里火焰在夜色中跳动。他知道，前面等他的，将是一场比乱葬岗更凶险的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