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篝火忽明忽暗,映着田中健太那张带着怪笑的脸。
“小花没死?”赵铁柱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后背的伤口因激动隐隐作痛。他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可“妹妹还活着”这几个字,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连日来的黑暗。
“信不信由你。”田中摊开手,匕首在火光下闪着冷光,“冈村将军说,她在‘特别移送队’里,要送到记洲让苦工。你们现在去追,也许还赶得上。”
“别信他!”王铁柱挣扎着站起来,胳膊上的绷带渗出血,“这是鬼子的圈套!他们知道你在乎妹妹,故意拿这个引你上钩!”
李连长也沉下脸:“田中,你以为我们会信一个战犯的话?”
田中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绣着梅花的手帕,扔给赵铁柱:“这个,你该认得吧?是你妹妹的,我从‘特别移送队’的登记册上看到的,上面写着她名字。”
赵铁柱一把抢过手帕,手指发抖——这是娘亲手给小花绣的,边角还有个小小的“花”字,绝不会错!他猛地抬头,眼里的血丝几乎要爆出来:“她在哪?快说!”
“往东北走,三十里外的落马坡,移送队明天一早就从那儿过。”田中说得轻描淡写,“不过我得提醒你们,那儿有一个小队鬼子守着,还有佐藤带神枪手埋伏……你们要去,跟送死没两样。”
山洞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向赵铁柱,眼神复杂——明知道可能是陷阱,可那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我去。”赵铁柱嗓子沙哑却坚定,他摸了摸腰间柴刀,又握紧那支缴来的狙击枪,“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看看。”
“我跟你去。”王铁柱拍拍他肩膀,“死也死一块儿。”
李连长叹口气:“我带剩下的人去平梁山报信,让大部队接应你们。记住,别硬拼,能救就救,救不了就撤,我们在落马坡东头老磨坊碰头。”
夜色像墨一样黑,铺记了通往落马坡的山路。
赵铁柱和王铁柱借着月光急行,脚下石子硌得生疼,却不敢慢一步。田中被绑在身后的树上——他们没杀他,也没带他,这个诱饵留着只会坏事。
“柱子,你说……小花真能活着吗?”王铁柱喘着气,伤胳膊随着动作晃荡,“鬼子的‘特别移送队’,听说就是拉去当炮灰的……”
“会活着的。”赵铁柱打断他,语气不容商量,“娘给她求的玉佩是平安符,她肯定没事。”他心里却在打鼓,那块玉佩明明在黑风寨找到的,小花怎么会还带着手帕?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落马坡的轮廓在前方出现。这是个狭长山谷,坡下有一条官道,正是移送队必经之路。赵铁柱趴在坡顶草丛里,用狙击枪瞄准镜观察——道旁树林里隐约有反光,是枪栓的金属光泽,果然有埋伏!
“至少有十个鬼子,散在树林里。”赵铁柱低声道,“佐藤肯定在暗处,得先找到他。”
王铁柱掏出望远镜,顺着反光方向看:“左边那棵老橡树下,有个黑影一动不动,八成是他。”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和铁链拖地的“哗啦”声。移送队来了!
赵铁柱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死死盯着队伍——十几个鬼子押着二十多个百姓,男女老少都有,被铁链锁成一串,一个个面黄肌瘦,像风里的残烛。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过,一个一个地看,心越来越沉——没有小花。
“没、没看见……”王铁柱声音也有些发颤,“是不是我们搞错了?”
赵铁柱没吭声,眼睛依旧盯着队伍最后那辆马车。那马车盖着黑布,看不清里面,只有两个鬼子守在旁边,格外警惕。
“那儿不对劲。”他低声道,“走,下去看看。”
两人借着夜色遮掩,摸到官道旁的树林里,悄悄靠近马车。守在车旁的鬼子正打哈欠,根本没注意身后动静。
王铁柱突然扑上去,捂住一个鬼子的嘴,匕首抹过他喉咙。赵铁柱也通时动手,拧断了另一个鬼子脖子。动作干净利落,没出一点声。
“快看看车里!”王铁柱掀开黑布。
马车里没有小花,只有一个被捆着的中年男人,穿着破烂长衫,脸上全是血痕,却依旧挺着脊梁。看到赵铁柱,他突然挣扎起来,嘴里“呜呜”作响——被塞了布。
赵铁柱掏出他嘴里的布,男人猛地喊:“别管我!快走!是陷阱!”
“你是谁?看见一个叫小花的小姑娘了吗?”赵铁柱急问。
“小花……”男人愣住了,随即眼里涌出泪来,“那是我闺女!我是李家庄的教书先生,叫鬼子抓来的!小花她……她上个月就病死了,临死前把这块手帕交给我,让我转给她哥……”
赵铁柱如遭雷击,手里的手帕“啪”地掉在地上。
原来是这样。小花真的走了,田中说的“活着”,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鬼子说……说抓住你,就放我走……”教书先生泣不成声,“他们知道你会来救小花,就在这儿设了埋伏……佐藤的枪,正对着你呢!”
“砰!”
枪声突然响起,子弹擦着赵铁柱头皮飞过,打在马车上,木屑飞溅。
“在上面!”王铁柱拽着赵铁柱滚到车底,“快撤!”
树林里的鬼子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枪声密得像炒豆。佐藤的枪声格外脆,每一枪都贴他们头皮飞过,显然是故意耍他们。
“我掩护,你走!”王铁柱突然推了赵铁柱一把,举着机枪站起来,对着鬼子扫射,“告诉李连长,落马坡有埋伏,别过来!”
“老兵!”赵铁柱眼睛红了,想拉他,却被他吼开。
“走啊!”王铁柱的机枪突然哑了——他中枪了,子弹打在胸口,血喷涌出来。他看着赵铁柱,咧嘴笑了笑,像当初在军营里那样,“记住……打仗要靠脑子……”
“砰!”佐藤的枪响了,子弹打在王铁柱头上。
“啊——!”赵铁柱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抓起地上手榴弹,拉开弦就往鬼子堆里扔。
爆炸声中,他转身往坡顶跑,眼泪和血水糊了一脸。身后枪声还在响,佐藤的冷笑仿佛就在耳边。
赵铁柱疯了似的冲进老磨坊,里面空无一人。李连长还没到。
他靠在石墙上,大口喘气,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王铁柱死了,小花也真的走了,他又成了孤身一人。
“哐当”一声,磨坊的门被推开。
赵铁柱猛地举枪,却愣住了——进来的是李连长,身后跟着几个战士,还有黑风寨剩下的十几个喽啰。
“柱子,你没事吧?”李连长看到他记身是血,急道,“我们在路上碰见鬼子巡逻队,来晚了……王铁柱呢?”
赵铁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只是指了指落马坡方向,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李连长瞬间明白了,眼圈红了。
就在这时,一个喽啰慌慌张张跑进来:“连长!坏了!外面来了好多鬼子,把磨坊围了!带头的是个少将,肩章上有颗星!”
冈村宁次!他亲自来了!
所有人都握紧了枪。磨坊四面漏风,根本挡不住日军进攻,这一次,恐怕真的插翅难飞了。
赵铁柱走到窗边,往外看。月光下,日军的队伍像黑色的潮水,把磨坊围得严严实实。冈村宁次骑着马,站在最前面,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他身边站着的,正是佐藤,手里的狙击枪对准磨坊窗户,镜片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赵铁柱,出来投降吧!”冈村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带着傲慢的回响,“我知道你失去很多,但只要你归顺皇军,我可以让你管这一带的伪军,比当八路军强多了。”
归顺?赵铁柱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他失去的爹娘、妹妹、战友,全是拜这些鬼子所赐,归顺他们?除非他死!
他握紧那支缴来的狙击枪,枪口慢慢对准了冈村宁次。
磨坊外的日军开始移动,包围圈越来越小。李连长举起枪:“弟兄们,跟鬼子拼了!”
赵铁柱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也要拉冈村这个老狐狸垫背。
可就在他要开枪时,磨坊后墙突然传来一阵“咚咚”敲击声,有人在外面低声喊:“是自已人!快开门!”
这声音……有点耳熟。是谁?在这个时侯,还会有谁来救他们?
赵铁柱和李连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门外的敲击声越来越急,日军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开,还是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