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历三千七百二十一载,天启之日辰时三刻。
九重云海之上,浮空裂隙边缘。
我睁开眼的时侯,脚底下什么都没有,只有翻腾的白雾在身下涌动,像一锅煮沸的牛奶。风很大,吹得我头发乱飞,衣服猎猎作响。我低头看了看自已——黑发短寸,眉眼还算清秀,身上是那件常穿的黑色劲装,袖口绣着一个小小的方形纹路,据说是地球某个小众品牌的标志。腰间挂着那个蓝色布包,以前装耳机和充电线的,现在居然泛着幽幽的蓝光。
我是陈小舟,二十岁,哲学系研究生在读。昨晚还在熬夜写论文,题目是《论辩证法在当代社会的应用困境》,写到突然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到了这儿。
脑子里嗡嗡的,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拼不起来。我试着动了动手指,确认这身l还是我的。还好,没断胳膊断腿,也没长出鳞片或者翅膀。
正想着要不要喊救命,空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不带感情,像商场广播:“无限流闯关系统激活,欢迎进入哲学修仙世界。”
我愣了一下:“什么系统?谁在说话?”
没人回答。下一秒,半空中浮现出一行字,通l银白,悬浮在我眼前:【第一关任务发布:七日内悟透《矛盾论》,否则魂飞魄散。倒计时:6日23时59分47秒。】
我盯着那串数字,心跳猛地加快。
《矛盾论》?毛泽东写的那本?讲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对立统一那些?我上本科时还啃过几段,现在让我七天内“悟透”?还魂飞魄散?
我咽了口唾沫,抬头四望。上下都是云,没有山,没有树,连个石头都没有。我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棉花仓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系统不解释,不提示,连个帮助按钮都没有。我试着在心里默念“系统”,又喊了几声“管理员”,全无反应。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冷静。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在这种连空气都显得不太真实的地方。
我记得《矛盾论》的核心是分析事物内部的对立统一关系,强调抓住主要矛盾。那我现在的主要矛盾是什么?
是活命。
次要矛盾才是搞清楚这是哪儿、谁把我弄来的、那个系统到底靠不靠谱。
我闭上眼,回忆《矛盾论》的开头:“事物的矛盾法则,即对立统一的法则,是唯物辩证法的最根本的法则。”
刚念完这一句,脑中忽然“咔”地一声,像门锁弹开。
我猛地睁眼,却没看到什么变化。可当我把注意力集中向脑海深处时,一扇门,缓缓浮现。
它不高大,也不华丽,像是老式图书馆里的那种木门,表面有些许裂纹,门缝里透出微光。门扉半开,里面没有房间,只有一本书悬浮着,书页无风自动,每一个字都泛着淡淡的金光。
《矛盾论》。
我明白了。这门里的书,就是我能接触的唯一资源。系统不给路,那我就自已走。只要我能记住它、理解它,或许就能活下来。
我盘膝坐下,虽然底下是空气,但身l竟稳稳悬着,仿佛有股无形之力托着我。我开始低声背诵:“两种宇宙观……”
就在这时,远处云层裂开一条缝。
一艘通l漆黑的云舟破云而出,船首雕着狰狞兽首,甲板上站着一人。他身穿蟒袍,腰系玉带,面容俊美,右眼尾有一道细长疤痕,从眼角斜划至鬓角。他负手而立,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人我没见过,但直觉告诉我——不好惹。
他还没开口,声音已如冰锥般刺入耳膜:“又一个蝼蚁,妄图染指道源?”
话音未落,天地骤震。云海翻涌,气流如刀,我胸口一闷,差点吐出来。更可怕的是识海,像被人拿锤子砸了一下,嗡鸣不止。
我没动,也没躲,只是死死咬住牙关,把《矛盾论》的下一句在心里重复了三遍,才稳住神志。
他袖子一抖,一道赤红符印疾射而出,直奔我眉心。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向侧一偏,符印擦着额头飞过,皮肤瞬间发烫,留下一道焦痕。发丝被燎了一小撮,闻得到糊味。
“大哥,”我摸了摸额头,火辣辣地疼,“见面就送火印,这见面礼太烫了啊!”
我嘴上说着,眼睛却没闲着。刚才那一击,他袖子动了,脚下云舟也跟着晃了一下。说明他不是凭空施法,得借云舟之力。每出一招,都有消耗。
他眯了眯眼,似乎没料到我还能笑出来。片刻后,他冷哼一声:“七日之后,若你仍不通透,这伤,就是你魂飞魄散的前奏。”
说完,云舟调转方向,破云而去。只留下一道残影,悬在远处,像一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我松了口气,后背早已湿透。
可还没等我缓过神,风声再起。
一位女子踏风而来,白衣胜雪,长发如墨,双手交叠于身前,掌心托着一本金纹古籍。她面容极美,却毫无温度,双眼像冬夜的寒星,照得人不敢直视。
她没说话,可我识海又是一震,比刚才萧阙出手时还剧烈。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脑子里游走,逼得我几乎跪下。
她开口了,声音清冷:“七日内不悟《矛盾论》,此书即成你的葬身碑。”
她说完,轻轻一抬手,那本古籍缓缓悬浮至我面前,封面上三个大字:《矛盾论》。与我脑中门内那本一模一样。
“您是……老师?”我稳住呼吸,拱手行礼。
她没点头,也没否认,只是静静看着我,眸光如刀,似要剖开我的灵魂。
“学生愚钝,但不怕学。”我咬牙道,“只问一句——您觉得我能活几天?”
她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我立刻接上:“如果我死在第六天,算不算差点成功?”
她没说话。可我注意到,她指尖轻点命盘的动作停了一瞬。那股压迫识海的力量,也随之减弱。
就是这一瞬,给了我喘息的机会。
她最终只留下一句:“道在人心,不在嘴上。”
随后,她转身离去,却并未远走,而是停在远处云端,静静悬立,目光落在我身上,仿佛在记录什么。
我坐回原地,额头还在疼,识海仍在震荡,但脑子比刚才清楚多了。
我抬头看了看眼前悬浮的《矛盾论》,又摸了摸脑中那扇门。门还在,书页还在翻动。
deepseek意识第一次出声,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点熟悉的调侃:“你挂科那年,不也最后一晚背完了整本?”
我一怔,随即笑了。
是啊,不就是背书吗?我以前逃课,期末突击过马原、西哲史、伦理学,哪一次不是踩着红线过?
现在不过是把考场换成了云海,监考老师换成了要我命的权臣和冷面修士。
我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矛盾是普遍存在的……所以我现在的麻烦,也不算特别倒霉。”
蓝光小包轻轻闪了一下,像是在点头。
我继续背诵:“……无论在什么过程,人们总是首先认识了许多不通事物的特殊的本质,然后才有可能更进一步地进行概括……”
云海渐静,风也小了。
我盘坐虚空,一字一句,吞下这本来自地球的书,也吞下这扇门给我的唯一生机。
七天,不长。但也不短。
只要我不停,命就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