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夜惊雷动
计划已定，便如张开的弓弦，再无回头之路。
秦锋领命后，没有丝毫迟疑，借着夜色掩护，如同融入暗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将军府。他有李龙渊给予的特殊令牌和暗号，可以避开宵禁和盘查，连夜出城去联络潜伏在京郊的黑山军旧部。
书房内，只剩下李龙渊与李默父子二人。灯花偶尔爆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映照着两人凝重而又闪烁着锐光的脸庞。
“默儿，此事凶险异常，远超你以往所经历的任何事。”李龙渊沉声道，眼中有关切，更有一种将雏鹰推下悬崖般的决绝，“鹰爪堂能盘踞京华多年，其内必有高手，甚至可能有邪修坐镇。秦锋他们虽善战，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的谋划，至关重要。”
李默迎上父亲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父亲放心，孩儿明白。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孩儿不会小觑任何对手。”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京华城西区的详细地图——这是他从国子监地理库房借阅后，凭惊人记忆力默绘而成的。他的手指精准地点在城西废弃码头区域。
“交易时间，三日后子时。地点，此处。此地三面环水，只有陆路一条狭窄通道相连，易于封锁，也易于被埋伏。”李默冷静分析，“对方选择此地，必然有所依仗。要么，有高手自信能掌控全局；要么，水中或有接应。”
李龙渊颔首，眼中赞许之色更浓。这个儿子，对地形的敏锐洞察，简直如同天生的帅才。
“根据残铁前辈所言，紫煞晶邪异，可能影响心神，且对方或有追踪之法。因此，行动必须快、准、狠！一击即退，绝不纠缠！”李默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几条路线，“秦大哥他们需要提前潜伏于此、此、此三处制高点，以弩箭远程压制，打乱对方阵脚。同时，分出两队精锐，一队从陆路主通道正面强攻吸引注意，另一队从侧面水道悄然潜入，直取目标——紫煞晶和对方首领！”
“行动人员需配备破邪符箓或经过香火祭祀的兵器，以防邪法干扰。得手后，不恋战，不追击，按预定路线迅速撤离至城外三号安全点汇合。所有人员需掩盖自身功法路数，伪装成江湖仇杀或黑吃黑。”
李默条理清晰，将行动步骤、人员分工、撤退路线、应急方案一一阐明，甚至考虑到了天气、潮汐等细微因素，其思虑之周密，仿佛一位运筹帷幄多年的老将。
李龙渊听得心潮澎湃，又暗自心惊。这份谋略，这份冷静，当真是一个十岁少年所能拥有的？他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恐怕藏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和潜力。
“好！就依此计！”李龙渊一拍板，“为父会设法在行动当晚，以演练为名，调动一支城防军在西区其他方向制造动静，牵制可能存在的官方眼线，并为你们的撤离提供间接掩护。”
“多谢父亲！”
接下来的两日，京华城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激流涌动。
李默如常前往国子监，读书作文，与同窗应对，甚至偶尔“偶遇”七公主轩辕明月，陪她聊些闲篇，应付她那些天马行空的问题，一切都显得无比自然。但他强大的神魂感知却时刻关注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他注意到，国子监附近似乎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他也发现，刘瑾看他的眼神，除了以往的嫉妒，更多了几分阴冷和等着看好戏的意味。二皇子一党，似乎也异常安静。
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弥漫在空气之中。
秦锋已于第二日深夜悄然返回，带回了令人振奋的消息：十二名黑山军旧部已秘密潜入京郊指定地点待命。这些老兵虽多年未曾并肩，但一旦重聚，那股历经沙场淬炼的煞气和默契瞬间回归，个个摩拳擦掌，战意高昂。他们对能再次为将军效力，尤其是对抗邪魔歪道，感到无比兴奋。
李默通过秦锋，将详细的行动计划传递了过去。那些老兵看到计划后，无不惊讶于其周密和老辣，对制定计划的“默公子”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和敬意。
第三日，傍晚。
李默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国子监告假半日，提前回到了将军府。他需要最后确认所有细节，并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
书房内，他再次见到了秦锋。两日不见，秦锋身上那股锐利的气息似乎更加内敛，但眼神中的光芒却如出鞘的刀锋。
“公子，一切准备就绪。兄弟们都已到位，只待子时。”秦锋低声道，语气中带着绝对的信心。
李默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两个小巧的瓷瓶，递给秦锋：“秦大哥，这是我托人准备的‘清心散’和‘金疮药’，效果比市面上的好些，以备不时之需。行动时，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若事不可为，以撤离为优先。”
秦锋接过瓷瓶，感受到李默话语中的真诚关切，这个硬朗的少年心中不由一暖，郑重抱拳：“公子放心！秦锋定不辱命！”
是夜，月黑风高。浓厚的云层遮蔽了星月，正是夜行者最好的掩护。
子时将近。
城西废弃码头，荒凉寂静，只有江水拍打岸边的呜咽声和风吹过残破木板的呜鸣声。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和水锈的味道。
几艘破旧的舢板随波摇晃，如同鬼影。
码头空地上，悄然出现了十数道黑影。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气息阴冷，正是那日李默见过的戴斗笠的黑衣人，此刻他未戴斗笠，露出一张带着刀疤的狰狞面孔。他身旁跟着几个气息精悍的随从，皆身穿鹰爪堂服饰，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两个沉重的箱子被放在地上。
刀疤脸抬头看了看天色，显得有些焦躁：“时辰快到了，‘海狗’他们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江面上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摇橹声。一艘没有挂灯的小船如同幽灵般靠岸，船头站着一个矮壮如铁塔般的汉子，脸上带着水锈痕迹，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疤哥，久等了！这鬼天气，行船可得小心些。”
“少废话！货带来了吗？”刀疤脸冷声道。
“嘿嘿，规矩懂。”矮壮汉子一挥手，船上手下抬下一个密封的木桶，“上好的‘炎晶粉’，足够你们用一阵子了。你们的‘紫货’呢？”
刀疤脸使了个眼色，手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用油布包裹的块状物，隐隐透出紫色幽光。
矮壮汉子眼睛一亮，正要上前验货。
就在此时！
咻！咻！咻！
数道凄厉的破空声骤然撕裂夜空！来自三个不同方向的弩箭，如同毒蛇般精准地射向码头上的鹰爪堂众和水手！
“敌袭！”刀疤脸反应极快，怒吼一声，一把抽出腰间弯刀，格开一支射向面门的弩箭，但身旁已有两名手下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被射倒在地！
矮壮汉子也惊得趴倒在船板后，大声咒骂。
第一轮弩箭过后，码头上一片混乱。
“杀！”一声低沉却充满杀意的怒吼从主通道方向传来！五名身着黑衣、黑巾蒙面的身影如同猛虎下山，手持制式军刀，结成一个简单的冲锋阵型，悍然杀入混乱的鹰爪堂众之中！
刀光闪动，血花迸溅！这些黑衣人配合默契，招式简洁狠辣，完全是军中搏杀术，一个照面就又放倒了三四人！
“妈的！是硬点子！抄家伙！围住他们！”刀疤脸又惊又怒，指挥手下反击。鹰爪堂的人毕竟也是刀头舔血的亡命徒，
慌乱过后，立刻仗着人多，嗷嗷叫着反扑上去，与那五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水面下，如同鬼魅般悄然冒出数个口衔芦管的身影！正是秦锋亲自带领的水陆小队！他们无声无息地攀上小船，手中短刃毫不犹豫地抹向那些还在懵懂状态的水手喉咙！
惨叫声被江水声和前方的喊杀声掩盖！
秦锋目标明确，直扑那箱打开的紫煞晶！而那名矮壮汉子“海狗”，此刻也显露出不俗身手，竟也有凝气四层左右的修为，怒吼着挥动一柄分水刺迎向秦锋！
“铛！”刀刺相交，爆出火星！
秦锋只觉手臂微微一麻，心中暗惊对方力气不小，但他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身形一错，避开锋芒，反手一刀削向对方手腕，角度刁钻狠辣！
另一边，制高点的弩箭并未停歇，依旧精准地点射着试图结阵或者想要逃跑的鹰爪堂众和水手，极大地支援了下面的同伴。
整个废弃码头，瞬间变成了一个残酷的杀戮场！金铁交鸣声、喊杀声、惨叫声、弩箭破空声不绝于耳！
刀疤脸越打越心惊！这群突然杀出的黑衣人，实力强悍得可怕，尤其是那种默契的配合和悍不畏死的打法，绝不是普通江湖帮会！倒像是…久经沙场的精锐老兵！
他心中升起一股极度的不安，猛地虚晃一刀，逼退眼前一名黑衣人，抽身就想冲向那箱紫煞晶，似乎想将其毁掉或带走！
然而，他刚冲出两步，一道凌厉无比的刀光如同九天惊雷，自斜刺里猛然劈来！速度之快，角度之刁，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是秦锋！他竟在短短几招之内，已然重创了那名矮壮汉子“海狗”，将其踹入江中，及时拦住了刀疤脸！
“你的对手是我！”秦锋声音冰冷，手中军刀化作一道道匹练，将刀疤脸死死缠住！
刀疤脸又惊又怒，他修为已达凝气六层，自认不弱，但面对这个看似年轻的对手，却感到处处受制，对方的刀法狠戾霸道，更带着一股杀场血战的惨烈气势，让他心神为之所夺！
就在码头激战正酣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远处一栋废弃的吊脚楼阴影里，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如同融于夜色，正静静地注视着战场上的一切。
正是李默！
他终究是不放心，凭借超绝的身法和隐匿能力，亲自前来督战。他的手中，扣着三柄薄如柳叶的飞刀，刀身在黑暗中泛着微不可察的银芒。
他的目光冷静如冰，飞速扫过战场，如同最高明的棋手，审视着棋局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他看到秦锋勇猛，刀法凌厉，已渐渐压制刀疤脸。
他看到黑山老兵们配合无间，虽人数劣势，却打得鹰爪堂节节败退。
他也看到，一名鹰爪堂的香主级人物，悄悄绕到一名正与敌人缠斗的黑山老兵身后，手中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其背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微不可闻的破空声掠过！
那名偷袭的香主手腕骤然一痛，匕首当啷落地！他惊骇地低头，只见自己手腕上插着一柄几乎看不见刀柄的薄刃飞刀！伤口处一股诡异的冰寒瞬间蔓延，让他整条手臂都失去了知觉！
那名黑山老兵察觉身后异常，回身一刀结果了对手，惊疑地看了一眼地上抱腕惨嚎的香主和那柄奇特的飞刀，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低吼一声，再次杀入战团。
阴影中的李默，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他出手的时机、角度、力道妙到毫巅，飞刀上附着的微弱神意本源之力，更是完美地掩盖了其来源，在混乱的战场上，如同幽灵一击，无人察觉。
有了李默这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和偶尔精准无比的“点拨”，战局迅速向一边倾倒。
很快，鹰爪堂众和水手死伤殆尽，只剩下刀疤脸还在秦锋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苦苦支撑，身上已多处挂彩。
“你们到底是谁？！”刀疤脸嘶吼道，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秦锋一言不发，刀势愈发猛烈。终于，他抓住对方一个破绽，刀背狠狠砸在刀疤脸的后颈上！
刀疤脸闷哼一声，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打扫战场！检查货物！带上活口，撤！”秦锋收刀，快速下令，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依旧沉稳。
老兵们迅速行动，检查那两个箱子。一箱确实是紫煞晶，另一箱则是对方用来交易的“炎晶粉”（一种大炎王朝特产的修炼资源，对北寒也是禁运物资）。他们将紫煞晶箱重新密封，抬上带来的小型皮筏。又将重伤昏迷的刀疤脸和那个矮壮汉子“海狗”捆结实，塞住嘴巴。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耗时极短。
“撤！”秦锋一挥手，众人带着战利品和俘虏，按照预定路线，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巷道之中，只留下码头一地的狼藉和尸体。
远处，隐约传来了城防军“演练”的号角声和脚步声，恰到好处地掩盖了这里的血腥。
吊脚楼阴影里，李默看着秦锋等人安全撤离，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他最后扫了一眼那片血腥的码头，眼神冰冷。
今夜，只是开始。
他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融入夜色，悄无声息地返回将军府。
这一夜，京华城西的惊雷，注定只会震动极少数人的心魄。而由此掀起的波澜，将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