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指着院角落那只黑沉沉的铁炉子，语气都带着一股憋屈的敬畏：“他们不光送碳上门，还——租这个炉子。”
郑浩源这才收回盯着蜂窝煤的目光，顺着看过去。
只见那炉子高不过膝，鼓鼓囊囊一团，黑铁皮包着外壳，炉膛里恰好能放三块蜂窝煤。底下开了个圆口，装着个可转的风门——只需拧一拧，火头大小便可掌控。顶上平平的铁盖，既能烧水，也能放锅做饭。
再看那炉子下方，炉脚一圈带着细小气孔，风一钻进去，火便烧得又猛又匀。
“押金只要五百文，”管事继续嚷道，“百姓每月定够一百块煤，就能免费用！有些人家早囤够了，说是能烧到开春都不换！”
郑浩源脸都黑了，一句话卡在喉头。
他自认已经是商战中的翘楚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做生意把百姓的需求想这么周到的，送炭上门也就罢了，竟还把炉子都送进百姓家？
不，送还不够——是“租”。押金五百文，每月定够百块煤就能免费用，这不是充分利用百姓贪便宜的心理，将他们锁成了德兴斋的独家客户了吗？
这算盘打得，简直精到骨缝里了。
郑浩源不是没想过，接着依葫芦画瓢。
关键是，这炉子可是铁货。
铁在大雍受朝廷严控，非官营铁场不得私制。莫说他郑浩源没有铁矿、没铁匠，就算有，也不敢大张旗鼓地铸出这等百姓用具？
他猛地攥紧拳头，没想到在商场这块领域，当萧锦瑟真的出手时，他连出牌的机会都没有，
但靠着自己老爹在京城嚣张跋扈惯了了的郑浩源能忍下这口气？
这口气他要是忍了，往后京中谁还怕他郑浩源？那些要钱不要命的，是不是也都学着这法子来试水？
所以即使明知萧锦瑟背后的大老板是皇帝，郑浩源也非要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皮来不成？
第二日一早，得知自家几家铺子门口的发财树一夜之间全枯了，萧锦瑟啜了口茶，语气颇为感慨。
短视频诚不欺我，真实的商战往往用最朴素的手法。
可惜朴素不等于不下作。
门口的树下还都挖出了几只裹着红布的小纸人，一张张脸上歪着贴了“倒”、“散”、“关门”等字眼。
萧锦瑟虽然不信这些，但看着也着实膈应人的。
她放下茶杯缓缓起身：“让人准备准备，今日就回城吧！”
邱嬷嬷看外头寒风刺骨，低声劝道：“老夫人，这些小玩意儿让下人收拾便是。”
萧锦瑟笑了笑，“我再不回去，那小子疯起来怕是要出人命了，”
邱嬷嬷不语，就是因为这样现在回京那不是和郑家对上了，虽然她不不愿意承认，但如今他们威远侯府确实不宜与郑家丁对丁卯对卯的。
哪怕有圣上在身后也不行。
要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真出事了，圣上怕是第一个推老夫人出来挡枪。
萧锦瑟看出了她的心思，笑了笑：“放心，老身不是去与郑二小子闹的。”
邱嬷嬷心头一跳，隐隐觉得不妙：“那您去干吗？”
“我去给他送礼，”萧锦瑟慢悠悠地道，嘴角勾起一点笑，“一份他喜欢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