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柱抱着一板子糖，傻愣愣地在村口站了老半天，直到那货郎的影子都瞧不见了，他心里头那点凉气儿还没散下去。
旁边一群小崽子围着他，眼珠子都快掉糖上了。
“铁柱哥！你发财啦！”
“给我尝一口呗，就一小口！”
“你拿啥换的啊？咋这多？”
二牛凑得最近，哈喇子都快流到脚面上了，嘿嘿傻笑着：“铁柱，咱俩最铁了，分我点呗？”
铁柱心里乱糟糟的，看着二牛那馋样，又想起刚才货郎那诡异的眼神和逃跑似的背影。
他猛地一激灵，像是手里的糖烫手一样，胡乱掰了几大块，塞给二牛和其他几个孩子。
“去去去，一边吃去！”
他声音有点发虚，抱着剩下的大半板糖，低着头就往家跑，好像后面有狗撵他似的。
回到那破土屋，他把糖板子往那摇摇晃晃的破桌子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自已一屁股瘫坐在门槛上，呼哧呼哧喘气。
甜味儿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可他现在闻着，只觉得腻得慌，甚至有点恶心。
他爹临死前那没说完的话，像蚊子一样在他耳朵边嗡嗡响。
“不是糖……是……”
是啥？到底是啥玩意儿能让他爹怕成那样？又能让那货郎激动成那样，拿一整板糖换几块破铜烂骨头？
铁柱越想越不对劲，心里头那点不安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他猛地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转磨磨。最后视线落在了墙角那口破箱子上——他爹藏东西的那口箱子。
他冲过去，把箱子里的破衣服烂被子全刨了出来，抖落了一地灰。
他伸手在箱子底来回摸，指甲缝里全是陈年的泥垢。
除了刚才拿出去的那几样，啥也没有了。
不对！
他爹平时摸那布包的时侯，神情专注得吓人，不像就只有这点东西。
他抡起胳膊，对着箱子底使劲捶了几下。
“哐…哐…”
声音有点空！
铁柱眼睛一亮，找来柴刀，沿着箱子底的缝隙使劲撬！
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声，终于，一块薄薄的木板被他撬了起来！
木板下面，果然还藏着东西！
不是铜器，也不是骨头，而是一本快散架的毛边笔记本，纸张又黄又脆，还有被水浸过又晾干的褶皱。
旁边还塞着一小卷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布。
铁柱的心跳得像打鼓。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子，封面上啥也没有。
翻开第一页，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画着些看不懂的符号，跟他换出去的那个骨头片上的鬼画符有点像。
后面几页，画着些山不像山、沟不像沟的乱线，偶尔在旁边标注着几个小字，字迹潦草得勉强能认。
“老坟坡…西…十五步…”
“歪脖子松树下…有坑…”
“忌…响动…”
“绿眼睛…”
这些词看得铁柱云里雾里，但“老坟坡”他知道，就是村后头那片荒了吧唧的乱坟岗子，平时村里人都不爱去，说那地方邪性。
他又拿起那卷破布，展开一看。上面用木炭还是啥黑乎乎的东西，画着一幅更完整点的图，有山势，有河流走向，中间某个点，重重地画了个叉叉！
旁边还标注着两个小字，铁柱眯着眼认了半天，才勉强认出是——“蛇谷”。
这都啥跟啥啊？
铁柱正琢磨着，外头突然传来二牛大呼小叫的声音，由远及近。
“铁柱！铁柱！不好啦！”
二牛一头撞进院里，脸煞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糖。
“咋…咋了？让狗撵了？”铁柱心里正烦着呢。
“不…不是！”二牛指着村后老坟坡的方向，舌头都打结了。
“刚…刚我们几个在那坡下边玩弹珠，看见…看见坡上冲垮的那片老坟那边…有…有光！”
“光？啥光？太阳光呗？”铁柱没好气。
“不是太阳光！”二牛急得直跺脚。
“是绿油油的光！一闪一闪的！就从那塌了的坟窟窿里冒出来的！跟鬼火似的！吓死人了！他们都跑了，我…我跑来告诉你！”
绿光？
铁柱脑子里“嗡”一下，猛地想起刚才那笔记本上写的“绿眼睛”！
他爹这本破笔记，和那货的反常，还有这突然冒出来的绿光……这几件事像几根绳子，突然在他脑子里拧到了一起！
“走！看看去！”铁柱血往头上涌，也顾不上怕了，扯着二牛就往外跑。
“啊？还去啊？”二牛腿肚子直转筋，一脸不愿意，但还是被铁柱硬拽着往村后跑。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老坟坡下。这会儿天都快擦黑了，坡上那片被雨水冲垮的地方，黑黢黢的，像大地张开的一个黑口子。
周围静悄悄的，连声鸟叫都没有。
“哪…哪有光啊？二牛你是不是看花眼了？”铁柱压着嗓子问，自已心里也发毛。
“刚…刚才真有！”二牛躲在他身后，声音发颤。
就在这时！
那黑黢黢的塌方窟窿里，猛地又闪烁起一团幽绿幽绿的光！
只有拳头那么大，飘忽不定，真像一只鬼眼睛，在黑夜里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
“妈呀！”二牛怪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蹭。
铁柱也吓得头皮发炸，后背瞬间出了一层白毛汗！
他腿肚子也软，但心里那股邪劲和好奇心上来了，硬是咬着牙没动地方。
那绿光闪了几下，又悄无声息地灭了。
坡上再次陷入死寂，比刚才更吓人。
铁柱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黑窟窿。害怕是真害怕，但一种更强烈的感觉涌上来——那货郎要的，他爹藏的，肯定跟这鬼地方有关系！
那绿光到底是啥？窟窿里面有啥？
他正盯着那黑窟窿胡思乱想，琢磨着要不要明天天亮再来瞅瞅，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
这一下轻飘飘的，毫无征兆。
“啊！！！”
铁柱和二牛通时吓得蹦了起来，魂儿差点飞了！二牛直接“嗷”一嗓子哭了出来。
铁柱猛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个人影。
干瘦干瘦的，佝偻着腰，穿着一身破旧的黑布衣裳，脑袋歪着，脸上皮肉松垮，一双眼睛却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亮。
是村里那个独来独往、整天神神叨叨的老光棍——孙老歪。
孙老歪歪着嘴，看着吓得快尿裤子的两人，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两个小兔崽子……黑灯瞎火的，在这瞅啥呢？”
他顿了顿，歪头看向那黑窟窿，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那地方……是你们能看的？”
“不要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