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摇曳的光晕里，谢淮斜倚在鎏金蟠龙榻上，指尖摩挲着青玉酒盏。酒液澄澈，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玄色蟒袍上的金线暗纹在灯火下流转，随呼吸起伏间，仿佛有金龙蛰伏。腰间的螭纹玉佩悬在玉带扣上，泛着沁人的冷光，与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寒意如出一辙。生辰宴上的丝竹管弦绕梁不绝，群臣举杯恭贺的声音此起彼伏，可这记殿热闹，于他不过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
“太子殿下，丞相府宇文姑娘献舞！”
珠帘轻响，细碎的碰撞声如落玉盘。一抹月白色身影翩然入殿，裙摆扫过青砖时，银线绣的昙花似在悄然绽放。宇文瑶绾着珍珠垂云髻，几颗圆润的东珠垂在耳畔，随着步履轻轻晃动。她抬眸望向高座，恰好对上谢淮幽沉如渊的目光，那目光太过锐利，竟让她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裙摆。
谢淮的眸光微微一滞。记忆里那个总追在他身后喊“太子哥哥”的软糯孩童，不知何时竟出落得这般明艳动人。她眼底炽热的情意太过直白，搅得他心绪无端烦躁，抬手饮尽盏中冷酒。
鼓点骤起，她旋身而起，广袖翻飞间如月下流萤，腕间银铃轻响，清脆声穿透丝竹，如清泉击石，溅起记殿清冽。旋转时，裙裾展开如昙花盛放，银线在灯火下闪着微光，衬得她身姿愈发轻盈，仿佛下一秒便要乘风而去。
舞毕，记殿喝彩。宇文瑶屈膝行礼，余光瞥见谢淮将空盏重重搁在案上，起身欲离。她攥紧袖中锦盒，待殿中宾客散去，提裙追向东宫寝殿。
夜露深重，朱墙边的海棠在风中簌簌发抖。宇文瑶追到殿外，见谢淮负手而立，玄衣融入夜色，唯有腰间玉佩泛着微光。
“太子哥哥！”她气喘吁吁，“瑶儿有生辰礼要送你。”
谢淮转身，眸色晦暗不明：“让禄安收了便是。”他抬眼示意立在廊下的大太监。那唤作禄安的公公佝偻着背，赔笑上前：“宇文姑娘，咱家替殿下”
“不一样的！”宇文瑶侧身避开，锦盒在掌心捂得发烫，“这是瑶儿亲手让的。”打开盒盖，一方苏绣香囊静静卧在红绸上，浅紫色缎面上绣着并蒂莲，莲心处还缀着两颗浑圆的珍珠，针脚细密处藏着金线勾勒的云纹，暗香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
谢淮垂眸看着，想起幼时她也曾捧着野花追到书房，说要给他插在发间。那时的他只觉得聒噪，如今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触到香囊的瞬间，宇文瑶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烫得他一怔。
“太子哥哥，”她仰头，眼中映着漫天星子，“眼中欢愉，岁岁胜意。愿你此后平安无忧，喜乐常伴。”
谢淮猛地抽回手，香囊跌落锦盒。他后退半步，寒声道：“以后莫要这般不知分寸。”转身踏入殿内，重重阖上雕花木门。
宇文瑶站在原地，望着紧闭的门扉，眼眶渐渐泛红。风卷起她鬓边碎发，香囊上的珍珠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倒像是她没忍住落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