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将她安置在马车的一角。
车厢里很宽敞,却毫无装饰,只有一股冷冽的檀香和兵器上特有的金属味道。
安安象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蜷缩在角落,吓得不敢动弹。
对面,靖王闭目靠着,面无表情,但紧锁的眉头显示着他的思绪并未平静。
他没有看她,但安安觉得,这个叔叔身上有种像山一样沉重的气势,压得她喘不过气,但又让她感到格外安全。
她既怕他,又想靠近他。
马车颠簸了一下,她怀里那块用破布包好的点心差点滚出去。
她急忙伸手按住,小心翼翼地重新裹好,生怕弄脏了一点。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靖王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锐利,冰冷。
“叫什么名字。”
这不是疑问,是审问。
“安……安安。”
“袋子里是什么。”
他指了指她怀里的破布袋。
“是……是点心……”安安小声说,“要……要留着……”
靖王的眉头皱了一下,声音里带了一丝不耐。
“留给谁。”
“给……给弟弟……”
她想起了婶婶的胖儿子,那个唯一能吃到糖的弟弟。
靖王正要出言讥讽她的愚蠢,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个问题。
“你父母呢?为何让你一人在外。”
安安抱着布袋的手紧了紧,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
“安安没有爹娘。”
“安安从小,就跟着婶婶长大。”
靖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刺了一下。
原来如此。
他瞬间明白了。
那不是留给亲人的食物,而是讨好折磨她的人的工具。
那不是愚蠢的善良,而是在绝境中,为了活下去,最卑微的祈求。
他看着她瘦小的身子,几乎能想象出她是如何在打骂和饥饿中,日复一日地挣扎。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混杂着怜悯与怒火的情绪。
他没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是这一次,紧锁的眉头再也没有松开。
马车穿过重重府门,停在了内院。
靖王抱着仍在昏睡的安安大步走下马车。
“王爷!”
一个温柔而急切的声音传来,靖王夫人萧氏提着裙摆快步迎了上来。
她容貌秀美,气质温婉,只是眉宇间总萦绕着一抹淡淡的忧愁。
当她看到丈夫怀里那个浑身脏污的孩子时,不由得愣住了。
“这孩子是……”
“路上捡的。”靖王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叫李郎中过来。给她收拾个房间,准备热水和食物。”
命令下达,王管家立刻带着仆人高效地行动起来。
安安被安置在一间又大又暖和的屋子里。
萧夫人看着下人为安安擦洗后露出的、布记新旧伤痕的瘦小身l,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她亲自端来温水,用柔软的布巾润湿了安安干裂的嘴唇。
李郎中很快赶到,为安安仔细诊脉后,脸色愈发凝重,对着靖王和夫人连连摇头。
“王爷,夫人,这孩子……真是命悬一线啊!”
他叹了口气,沉声道:“她这是典型的气血双亏,根基已损。
五脏六腑都因长期饥寒而衰竭,就像一盏快要耗尽灯油的灯。
如今又染上风寒,高烧不退,这……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听到这话,萧夫人更是心疼不已,她轻声问:“郎中,可有办法救她?”
李郎中面露难色:“寻常汤药,她这身子根本虚不受补。唉……”
他话锋一转,看向靖王:“说来,这孩子的症状,倒让老夫想起了小世子。
若是能有‘幽兰草’那等固本培元的奇药,先吊住她一口气,再慢慢调理,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幽兰草”,萧夫人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眼中记是痛心。
“王爷,为铭儿寻那幽兰草,已经数月了,还是没有消息吗?
我们的铭儿……他已经躺了两年了,再这样下去……”
就在这时,床上昏睡的安安,忽然发出了微弱的呓语。
她的小脸烧得通红,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
“蓝色的……小草……”
“在山涧……大青石下面……”
“好多……好多……”
李郎中以为是高烧引起的胡话,并未在意。
但靖王却猛地回过头,死死盯住床上的安安。
他想起了在荒山前,她倒下的地方。
他想起了她明明快要饿死,却还想着把点心留给“弟弟”。
这个孩子,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和神秘。
靖王沉默了片刻,随即转身,对身后的亲兵统领下令。
“李卫。”
“属下在!”
“带一队人,按她说的,去村后山涧,找那块大青石。”
靖王的声音,斩钉截铁。
“找不到,就给本王把那座山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