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办的办公室里,阳光正好。
林逸的桌上,铺着一张崭新的大白纸。
一支钢笔,一把直尺,就是他全部的工具。
他没有急着动笔,只是端着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
小张从旁边经过,好奇地探过头。
“林哥,琢磨什么呢?区里下来的新精神?”
林逸笑了笑,用笔敲了敲那张白纸。
“我在造一把尺子。”
小张一头雾水,没听懂。
林逸也不解释,他放下茶杯,拿起了笔。
笔尖落下,一行工整的标题出现在纸上《南锣鼓巷片区卫生检查评分细则(试行版)》。
他的动作不快,但极稳。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方正有力。
表格分为五大项。
公共地面。
院内墙角。
公共水池。
公共厕所。
杂物堆放。
每一大项下面,又细分出三到五个小项。
“地面无明显垃圾、无痰迹”,五分。
“地面无积水、无油污”,五分。
“墙角无蛛网、无杂草”,三分。
“水池台面清洁、无青苔”,五分。
“厕所内无异味、地面干净”,十分。
每一项,都有一个明确的分值。
没有模棱两可的“良好”或“一般”,只有冰冷的数字。
总分,一百分。
小张在旁边看着,嘴巴慢慢张大。
他终于明白林逸说的“尺子”是什么意思了。
这哪里是什么评分细则?
这分明是一张天罗地网!
在这张网里,代表没有任何权力。
他唯一的职责,就是对照着条目,一个个地打钩,或者画叉。
最后,把分数加起来。
至于谁好谁坏,谁上红旗谁上黑榜,全由这把冰冷的“尺子”说了算。
“林哥”
小张的声音有些干涩,“你这也太狠了。”
林逸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
“规矩,就是要断了人情的念想。”
与此同时,四合院里。
易中海的屋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秦淮茹坐在小板凳上,手里端着一碗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易中海坐在她对面,脸上是温和的笑容,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淮茹,你别怕。”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林逸那套,都是纸老虎,吓唬人的。”
“他定他的规矩,咱们守咱们的人情。”
秦淮茹咬着嘴唇,轻声问:“一大爷,那我晚上该怎么说?”
“什么都不用说。”
易中海摆了摆手,“你就坐那儿,拿出你最难的样子来。”
他看着秦淮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记住,你不是去当官的,你是去为家里讨生活的。”
“院里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为难你,谁就是跟全院人过不去。”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至于那个评分细则,你不用管。”
“到时候检查,你就看着办。谁家确实困难,你就手松一松;谁家平时对你好,你就照顾照顾。”
“这叫灵活。”
秦淮茹的心,猛地一跳。
她听懂了。
一大爷这是要让她,架空林逸的规矩。
“可可要是林干事他”
“他能怎么样?”
易中海冷笑一声,“你是个寡妇,你家里那么难。他敢因为几片烂菜叶子,让你下不来台?”
“他要是敢,我,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盖了下去。
鲜红的印泥,落在那张白纸上,像一个不容置疑的句号。
“去吧。”
王秀莲将盖了章的稿纸递给林逸,“就按这个办!”
林逸接过稿纸,点了点头。
他走出办公室,正看见小张在油印室里忙活。
“张哥,帮个忙。”
林逸将稿纸递过去。
“帮我印三十份。”
夕阳西下,染红了天边的云彩。
林逸背着挎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手里,多了一沓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纸。
那不是纸。
那是三十把一模一样的尺子。
今晚,他要让院里的每一个人,都亲手来量一量,这个世界,到底有多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