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句气若游丝的“别让她跑了”，成了击溃李元戾心理防线的最后一击。
他僵立在原地，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具寸寸剥落，显露出其下掩藏不住的惊惶与败坏。
秦昭玥甚至懒得多给他一个眼神。
她径直转身，凤眸扫向她那位顶天立地的兄长。
“秦昭阳！”
“末将在！”
“长春宫的人，一个都不能少。我要活的。”秦昭玥的声音不高，却裹挟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是！”
秦昭阳领命，手中长刀向前一指，身后甲胄森然的羽林卫立即转向。那整齐划一的铁靴踏地声，如通重锤，一下下敲在所有人的心口上，朝着长春宫的方向奔袭而去。
李元戾的嘴唇颤抖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代表着绝对武力的队伍远去，一个字也无法说出。
他输了，一败涂地。
我倚在福安的臂弯里，透过半阖的眼帘，将他惨白的脸色尽收眼底。
这才只是开始，李元戾。
……
长春宫外，空气骤然凝固。
秦昭阳率领的羽林卫刚刚抵达宫门，尚未下令，数十道黑影便如鬼魅般从宫墙内、从暗角处窜出。
这些人皆着黑衣，手中的短刃泛着幽绿的光。他们不格挡、不闪避，完全舍弃了防御，攻势癫狂，仿佛他们的身l只是为了将刀刃往前再送一寸的媒介。
“结阵！”秦昭阳怒喝。
羽林卫瞬间举盾出枪，阵法森严，刀剑交击之声不绝于耳。然而对方根本不求杀敌，只为拖延，悍不畏死地用血肉之躯冲击军阵，竟让训练有素的羽林卫一时间难以寸进。
混乱中，两名死士抓住一个盾牌轮转的间隙，身形如电，绕过了前方的战团，目标明确地扑向了后方阵中的秦昭玥！
秦昭玥是跟着大部队一通前来的。不亲眼看着赵嬷嬷被拿下，她寝食难安。
眼见那闪着绿芒的匕首直逼面门，她凤眸一寒，右手已然抚上腰间软鞭的鞭柄，劲力蓄势待发。
然而，一道玄色身影比她的动作更快，悄无声息，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两声极轻的利刃破开皮肉的闷响。
那两个前扑的死士身形猛地一滞，喉咙处各多了一道细微的血线，随即像被抽走了骨头般软倒下去，连一声呜咽都未发出。
一个玄甲覆身、面具遮脸的男人出现在秦昭玥身前。他手中握着一柄弧度诡异的弯刀，刀身比寻常制式要短、要薄，此刻刀尖正向下滴落着血珠。
秦昭玥看着他，连眉头都未曾挑动一下。
那玄甲影卫也未多言，身形一矮，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入战团。
他的身影在死士群中拉出数道残影，手中弯刀并非大开大合，而是如毒蛇吐信，每一次出鞘都带起一蓬血雾。一名死士刚举起匕首，刀光已从他脖颈划过，那人甚至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头颅却已无力地垂下。
不过十数息的功夫，宫门前再无一个站立的黑衣人。
玄甲影卫收刀入鞘，静立于尸首之间，周身煞气未散。他转身，朝着秦昭玥的方向微微垂首，权当行礼。
秦昭玥只轻轻颔首，一字未言，两人之间却流转着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随即，那影卫身形一晃，再度融入暗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秦昭阳提刀走来，甲胄的缝隙间渗着血迹。他的目光从那片空无一人的暗影处，挪到自已妹妹平静无波的脸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沉声开口。
“他……”
“我的底牌。”秦昭玥淡淡地打断他，“哥，正事要紧。”
秦昭阳不再追问，重重一点头。他转身面对紧闭的宫门，脸上杀气毕露。
“来人，给我踹开！”
……
乾清宫内。
我依旧扮演着那个身心俱疲的可怜女人。
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跪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启禀……启禀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长春宫外有刺客！已、已被肃清！秦将军已经带人进去了！”
小太监语无伦次，但关键信息已然传达。
我“虚弱”地抬眼，望向秦昭玥离去的方向。
刺客？李元戾的狗急跳墙罢了。
我垂下眼睫，将这一缕探究深埋心底。现在，最重要的是赵嬷嬷。
……
长春宫内。
沉重的殿门在一声巨响中向内倒塌。
秦昭阳一身血气，持刀踏入，身后的羽林卫鱼贯而入，迅速控制了整个正殿。
殿内一片狼藉。
苏怜瑶鬓边的金步摇斜斜垂落，一张美艳的脸失了血色，但她没有瘫软，反而将背脊挺得笔直，指甲深深掐进紫檀木的扶手里，仿佛要将那坚硬的木头捏碎。她看着闯入的秦昭阳，眼中先是惊恐，随即化为刻骨的怨毒，尖声叫道：“秦昭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本宫的长春宫！”
而在她身前，赵嬷嬷正手忙脚乱地将一沓信纸往一个盛着水的铜盆里猛塞，盆里还飘着几缕未燃尽的灰烬。
看见秦昭阳进来，赵嬷嬷的动作猛地僵住，脸上血色尽褪。
“拿下！”秦昭阳的声音冷得像冰。
两个羽林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赵嬷嬷死死按住。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赵嬷嬷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拼命挣扎，“老奴什么都不知道！老奴是冤枉的啊！”
秦昭阳对她的叫嚷充耳不闻，几步走到铜盆前，伸手从冰冷的水中捞起那沓尚未完全化开的信纸。
信上的墨迹已被水晕染大半，但借着烛光，最上面一张纸的角落，两个字依旧清晰可辨。
——怜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