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路驿站留三两字:借水,谢。驿丞看见,心里都清楚,这不是借,是借名。借的是一个关宁旧恩。
路上,袁崇焕把祖大寿叫到了马旁,“进京之后,先定三处:通州粮库、顺天府城门、通惠河桥。粮库定了,才有话;城门扣了,才有气;桥拿住,才有退。”
祖大寿应声,“后金那边若不稳?”
“就当他们没有。”袁崇焕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他们若来,夹击;若迟,咱自打。别把命放在别人手里,尤其是敌人。”
祖大寿点头。
行军第二夜,喜峰口小道外,白鹘旗在夜色里晃了一下下。两队骑影自阴影里探出,马鼻喷着白气。对面为首那人纵马靠近,汉语干净利落,带着北地口音。
“白狼。”
袁崇焕在马背上点头,“白狼。”
两人并马走向一块平地。四下暗哨隐起,风吹草低。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块茶砖,掰一角下来。袁崇焕接过,指肚摸到茶砖边缘压出的一道浅沟。沟里塞着一片薄铜片,铜片上刻着三角形的标记,皇太极亲信的暗记。
“皇上问。”那人低声,“清君侧,侧谁?”
袁崇焕呼出的雾气白得像一小团云,“魏忠贤。”
“便好。”白狼点头,“这话好卖。你们的读书人喜欢骂这个。”
“读书人能帮到这一步,算不错。”袁崇焕抬眼看夜空,“你们从北线绕古北口,还是走马兰峪?”
“都不走。”白狼咧嘴,“走没人以为能走的地方。冬天的河。”
“通惠河?”
“通惠河有冰,冰下有洞。”
“你们疯了。”
“疯的活得长。”白狼笑,“我们的人会在你们动手前两刻,切开冰面。你们动手,我们过河。人不多,够吓人就成。”
“你们别伤百姓。”
“我们只杀兵,只杀你们的兵。”
“那也算百姓的命。”袁崇焕淡淡,“你们若乱杀,后头我不保证。”
白狼耸耸肩,“我们不乱。皇上有命,取城不取民,我们记着。”
两人又低声交代了几条号令:夜战不用鼓,旗语改灯语;遇竟门不打,绕东华门;御道不走,走胭脂胡同。白狼把一根短笛递给他,“两声退,三声突。别吹错。”
“不会。”袁崇焕收笛,“吹错,死的就是我。”
回营的路上,祖大寿凑上来,“那边可靠么?”
“没有可靠的敌人。”袁崇焕淡淡,“只有可用的时机。”
祖大寿沉默了一下,“大帅,咱们要是真的进了城,你会不会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