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言难免,你且把手收一收。我这里会给太后娘娘上启,求她老人家出面压一压。宫里最服的,还是太后。”
杨婉儿看她,点头:“皇后放心。妾不争口头之胜,只争事上不误。”
周后启上去,张嫣太后当日便唤人传话:次日,坤宁宫不坐,寿安宫不坐,皆往慈宁宫,诸妃全部到。
慈宁宫的帘子放下了一半,秋日的光从纹缝里斜进来。张嫣端坐在上,身后屏风上绣着江南水乡图,水波一层层,像把人心也压住了。
她的眼神温,却不软。宫人们都知道,她年轻时在宫变里救过人,后来又在天启朝与内廷周旋,见过太多波浪,是能定场面的一位太后。
等人到齐,她不多寒暄,开口就落了板眼:“先说第一件。女卫练起来,救的是你们,也是我。昨夜若不是她们动作利落,此刻坐在这殿里的人,少不了几个。宫中安危,非小事。这一点,谁也不可轻言。”
她把目光一一扫过,语气仍旧不高:“第二件。德妃协理六宫,是皇上的命。协理二字,专在安缮与警备,周后总摄如旧,礼数照旧,供奉照旧。”
“谁若借此做口舌,若是无心,今日本宫当没听见;若是有心,日后别怪我依家法办她。”
说到办她二字,她的手指在座沿轻轻敲了一下,声音不大,但清。殿下几位妃嫔都低下了头。
张嫣顿了顿,语气放软:“第三件。宫里是女人住的地方,不是讲兵法的地方。你们各自都是父母的宝,进了宫就是一家。”
“宫里不比外头,外头三言两语可以散去,宫里一句话可以变一场雨。你们想想,太子在长,公主在学,宫里若不稳,外头如何稳。你们若做得好,本宫替你们求赏;若做得不好,本宫也不会护短。”
她说到这里,转向德妃和周后:“你们两个,前者护,后者定,各有其职。周后身上担子重,德妃勤劳有功。”
“本宫只讲一句,协理之权是权不是势,用来办事,别拿来压人。若有人借你之名做不该做的事,也别看情面,直接报本宫。”
杨婉儿起身一揖:“谨受太后教。”
周后也起身:“谨记。”
张嫣点头,忽又笑了一点:“还有一件,日后宫中每月操一回,按德妃之法。操日不许扰动,各宫自闭内门,留小门可通紧急。”
“操后各宫自检火烛与储水,写一张小札送我。谁家做得好赏月例,谁家偷懒扣一半,写在册子上,年终辨明。”
恩在前,威在后,话不重,却一条条落了地。殿里的人退下去时,脚步都轻了些。出了慈宁宫,秋风在长廊里一线一线吹,像把刚才那股火气吹散了。
风暂时平,事就能回到正地上走。
协理六宫之后,杨婉儿把手缩了一寸。她不再事事亲历,只把四件事抓牢:夜巡、火烛、钥匙、操演。她立了女卫补训册,谁在操演里失误,照册补训。
谁擅改时辰,记在册上;谁有功,另记功簿。这一套用的是军中的旧法,换成宫中的纸,细处多了,过手的人却更服。
她还把女卫的家属安抚银写入月例,伤亡之人有祠籙,立在宫外一个小祠中,祭时有香。这事一传,女卫各自心里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