闸上值夜的快步走来,木梆敲了两下,像是为了驱散困意。闸缝某个角度,忽然有一截短短的红绳探出,又迅速缩回去。
许显纯背着灰斗篷,站在倒影里,目不转睛。边上两名锦衣悄无声息贴着闸石溜下去,手肘一沉,暗钩探入船篷下沿。篷内有人低骂,随即刀光一闪,水花炸开。
两名锦衣同时发力,把一只沉甸甸的包裹扯出水面。包裹裂开,露出一角花银锭,锭面压着无名花押,外裹粗麻,麻缝里掺着细盐。
闸上小梆再敲两下,声调变了。另一只驳篷里有人惊觉,猛地推篷,想调头逆水窜走。闸石上一盏风灯陡然罩下,遮住半片水面,黑影动处,绳网飘落,重重罩住船尾。
船舷蹭石,叫了一声尖利的响。有人跳水,有人拉网,有人破口乱喊。许显纯站在风口,低声道了一句。
“扣人,封船,封闸。”
三盏暗号灯同时亮起,北闸两侧的廊下抽出四排长枪。水声一阵,脚步一阵,乱作一团,迅速又静下来。
被扯上来的包裹,在闸屋里堆成一堵墙。许显纯蹲下,抽出一块银锭,轻轻磕了一下,银声沉实不虚。他把外裹的麻线拆开,麻线里夹着极细的红丝。红丝扯出半寸,露出里面几根短棉。那是江南织造常用的封样线。
他抬眼看随行的笔帖式。那人会意,飞快把现场细目抄下,一笔不漏。
。章面不是常见的财、通、源,而是两个并排的小圆,左边内画一横,右边内画两点。
熟手一眼就懂,这是私号。这是线。
三日之内,许显纯连破三处节点。两淮盐运使衙门抄出暗册,织造司库抄出私箱,扬州盐商会馆扣下三本寄行簿。寄行簿封底写着各处驳站与接应码头的旗色暗号,暗号之后标了一个总括名:晋。
许显纯拿着寄行簿在窗前站了很久,落笔在册尾写了一行字,压成封皮。
,金匣内层夹板上擦不干净的粉香。每一样都是线头,每一样都能往回扯出一截浸着油的黑绳。
他把最后一页翻过来,指尖在那行字上停住。许显纯写:两淮盐运使与晋帮合票,岁墨白银约百万,织造司私箱岁输常府,约四十万,皆不入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