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看着两人,目光沉冷。魏忠贤俯首,背微微弓着。李若琏一身飞鱼服,沾了点夜气,眼神锐利。
“天机阁的线索,不用藏着掖着了,今夜就动。”朱由检抬手,指节敲了敲案面,“东厂锁口,锦衣卫破门。先京城北坊,再打南城夹巷。宁慢一时,不许扰民。”
“遵旨。”魏忠贤躬身。
“李若琏,兵器只许短兵器,火铳收束。活口要紧,文牍要紧,火不许乱放。凡入宅者,名单写清,刻时刻点,谁进谁出,写清楚。”
“得令。”李若琏神色一肃。
“若遇宫中旧识、内廷旁系,不要手软。”朱由检压低声音,“朕说过,朕的事,不容轻慢。今夜,就看你们两个的手脚。”
“皇上放心。”魏忠贤抬眼,声音轻,“奴才这一条命,系在陛下腰上。”
“去。”朱由检一挥手。
夜风薄,钟鼓过了三下。京城北坊的一条老巷子,门面都是油坊、纸店、线铺,夜里紧紧闭着。巷底有间善庆堂药铺,门口挂着祛风的幌子,风一吹,幌子轻响。
幌子刚响,屋檐上影子一滑,落下一人,手里一根细竹签,轻轻一撬,门闩叮的一声,落在门内地面上。随即两人闪进门洞,后头又跟进两列,脚步轻得像猫。
李若琏站在西偏角,食指一点。左侧两名百户分身去后院,右侧三名校尉贴墙而行。院里黑,井口有一盏暗灯。
暗灯旁的看夜伙计正要起身解手,一只手从后箍住他嘴,另一手刀背轻磕他后颈,人软了,没出声。
内院三间厢房,最里头那间窗子钉死了,只留顶上小口透气。墙根有小小的灰缝,灰缝里露半寸铜皮。李若琏手腕一翻,扁铲探进去,喀的一声,里头机关松动。他朝门神画脸的位置一按,门轴似乎被谁摸了筋络,虚了一下。
“开。”他吐气成线,脚下一送。
门内不是药柜,是两排木柜,木柜外头裱着纸,写的是雷丸、当归、麝香,里头却全是捆得扎实的册子,绳结整齐,封皮压着火漆,小小一枚,印着一枚古怪的印记。
“封口,过数。”李若琏扯下封皮,露出第一本的标题,心里微微一动。他没出声,只抬手。两名校尉各执油布袋,一本一本装起,装到第三层,木架后面嗒地响,像什么东西牵动了暗钩。
“停,别动。”李若琏侧身,指背一崩,架子底下藏的铅丸哗啦一堆滚出来。他把铅丸踢到墙角,挑开板缝,露出下层暗格。
暗格里不是书,是拳头大的木匣。木匣一字排开三十六个,外头用朱笔写着干支。李若琏抽出己亥那个,打开,铺着薄薄一层棉。
棉下面是短小的薄刃匕首,刃上抹着黑。棉角下压着一张纸条,纸上寥寥数字:西华门,丙午,桂花酒。
“取证。”他低声。
后院有轻响。左侧百户把一个黑衣人按在地上,黑衣人袖口藏针,手一甩,尺长细针冷光一闪。百户手上一震,兵刃下意识一横,细针打在刃上,发清脆一点。
黑衣人脚一蹬,整个人往后仰,想从雨棚上翻。屋檐上早蹲着两个锦衣卫,像两只猞猁,左右一扑,把他死死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