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策敲定,第一层是换位。公厅内,设了一座小屏风,屏风后摆一张空椅,椅背遮住形貌。
屏风前坐的是一名体态相近的锦衣校尉,内衬薄甲,手边是一只暗盒,盒里有钩索、细网、短棍。院内四角各一人,院外水口有钩爪,沿墙皆暗了白灰,脚踩上会留印。
李邦华不露面,公堂当夜封闭,挂白牌一块,写四字两行,小字在下:无请不见,夜不见客。
第二层是反引。许显纯换了一身衣,盘上富商的样子,带着两名心腹装成随从,摸进小秦淮的灯影里。花楼里乐声正起,笛子拉得绵长。
他坐定,点了一道最普通的点心,不要酒。妈妈笑盈盈扑过来,声如银铃,“爷台里看中哪一个牌子,今晚给爷台占了。”
许显纯垂眼,手指轻敲桌面,“巧月。”
妈妈眼里一闪,笑更甜了一分。她轻声道喜,亲自去后堂提人。
巧月上楼时,楼梯吱呀响了一声,木板略沉。她进门之前,有个身形瘦小的伙计从楼角闪了一下,手里拿的不是茶,是一只用绒布包起来的小匣。
匣里是什么,没人看见,只有抬眼那一刻,伙计的眼白闪了一下。
这一闪,落在了靠窗的一只小小的铜镜里。镜子不大,铜面微弯,把那一点亮光折了一折,反向打在屏风角上的一片白灰上。
灰轻轻震了一下,落下一星尘。角落里的暗哨知道对方送了什么东西上来,形状大小心里有了数。
巧月进门,笑意习学来的,很像,手稳,步伐轻。她放下袖,香气淡淡,带着一点冰凉。她抬眼看许显纯,眼神不媚,却很柔。那支银簪在发髻上不起眼,簪尾扣牢。
许显纯不抬眼,只说了两个字,“唱个。”
巧月轻轻应了一声,唱的是扬州小曲,声线薄,却勾魂。唱到一半,门外轻笃三声,是约定的讯号。
巧月的手落在衣角的缝里,指尖一按,袖内的药粉便沿着薄薄的绢抖了些许。她脚尖半步,按训练贴近,肩头一侧,银簪便要脱扣。
就在这一刻,屋顶上极轻的一响,有什么像蜘蛛一样从梁上落下,落得无影无声。一张细薄的丝网从头顶扣下,巧月的手还未抬起,头发已被网住,银簪发出一声极细微的轻响。
她眼里一惊,后背就被两指点住穴道,身体一软,瘫坐在榻前的毯子上。
门外两侧的影子立刻合拢,抬手按住那位伙计的手腕,绒布匣子滑落,落地开出一片粉末的气息,带着甜腻的辛辣,铺在地板上。
火光一扑,粉末翻起小小的涟漪,随后被湿帚压死。伙计脸色发白,腿软在地。
许显纯按住巧月的腕子,手法稳准。他不看她的脸,只低声道了一句,“还小。”
屏风后,另有两名锦衣卫已经把发髻解开,银簪拆下,簪尾扣里薄得像纸片的细针被一根细丝挑出,露出青灰色的光泽。
窗缝里吹进一丝风,针尖微颤。簪上刻了两个极小的字,连着是一行极浅的圈,如同流水的涟漪。行家一看就知道,不是街边货,是专做的杀器。
伙计咬牙不言,被按的手腕已经出汗。许显纯道,“端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