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宣大御史沈棨,是东林党人安插在边镇的一只重要的“眼睛”。
王国祯等人的异常举动,自然瞒不过他。虽然他不知道核心的密谋,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宣府和大同两镇的军队,正在以“冬季整训”的名义,频繁调动,粮草、军械也在向几个关键的卫所集结。
这在往年,是绝不寻常的。
沈棨立刻意识到,这里面有大问题。他没有选择向朝廷上疏,而是写了一封密信,用加急的渠道,送到了京城,钱谦益的府上。
信中,他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宣大边军的异动,并隐晦地表示:“边帅跋扈,将士骄横,皆因朝廷处置晋商案手段过于酷烈,致使军心不稳,恐有激化边患之虞”
这封信,对正在为冬至“叩阍”寻找更多炮弹的钱谦益来说,无异于天降甘霖。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钱谦益拿着信,在自己的书房里兴奋地来回踱步。
“受之兄!”他对一旁的左光斗说道,“你看看!这正是皇帝倒行逆施,宠信阉党酷吏,激起天怒人怨的铁证!他为了几个铜板,逼得晋商走投无路,现在好了,连九边的边军都快要压不住了!这要是让蒙古人趁虚而入,他朱由检就是大明的千古罪人!”
左光斗接过信,也是一脸振奋:“说得对!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在冬至那天,当着文武百官和天下士子的面,把这件事捅出来!我们就要问问皇帝,是为了区区商税,逼反边军,动摇国本重要,还是与士大夫共治,稳定天下重要!”
黄道周也抚掌道:“不错!此乃上天赐予我等的绝佳机会!我们原本弹劾的,是魏忠贤擅权,是许显纯酷烈。现在,我们可以直指核心了!那就是皇帝的酷政,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江山社稷的安危!我们此举,看似逼宫,实则是为了挽救大明于水火!此乃大义所在!”
刘宗周虽然没有他们那么激动,但也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在我等呈递给皇上的万言书中,将激化边患,动摇国本这一条,列为首罪!此事,必须让天下人都知道,错不在我等,而在君王之失德!”
于是,东林党人将这条从前线传来的,被他们自己扭曲解读过的情报,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准备在冬至那天,作为射向皇帝的最致命的一支利箭。
他们沉浸在自以为掌握了“王炸”的喜悦中,浑然不觉,自己早已是人家棋盘上,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东厂衙门,气氛肃杀。
魏忠贤坐在大堂之上,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从皇宫出来后,皇帝那句“轮到我们出招了”,就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他知道,这是皇爷对他的考验,也是给他的机会。
“清君侧”?这帮边将要清的侧,就是他魏忠贤的脑袋!他岂能容忍!
但是,怎么动这个手,却是个天大的难题。
直接派兵去抓王国祯?那等于是捅了马蜂窝。王国祯只要振臂一呼,宣大数万边军立刻就会被他煽动,到时候,一场席卷北方的大叛乱就真的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