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敢发作吗?
他不敢。地上那几具还在抽搐的尸首,血腥味儿混着泥土的腥气,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
曹化淳的笑脸背后,是卢象升和曹变蛟那两把沾着血的刀。
很显然,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曹化淳见他脸色铁青,也不再多言,只是笑意更深了些,转身又走上高台。
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提得老高,带着一种阴柔的穿透力。
“咱家知道,弟兄们心里苦。饷银的事,咱家也记在心里。皇上体恤将士,这笔钱,迟早会发下来。但是!”
他话锋一转,厉声道,“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你们是天子脚下的禁军,是大明的脸面!不是街头的混混,更不是菜市场的泼妇!从今天起,这京营的规矩,咱家说了算!”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每日卯时起床,辰时操练,一日两操,风雨无阻!所有军官,必须与士兵同吃同住!凡有克扣军饷、欺压士卒、懈怠操练者,一律军法处置!听清楚了吗?”
台下数千士兵被刚才那血淋淋的场面吓破了胆,此刻哪里还有半点违逆之心,山呼海啸般回应:“听清楚了!”
“好!”曹化淳满意地点了点头,“都散了吧,回营整顿!”
士兵们如蒙大赦,立刻作鸟兽散,偌大的校场很快就空了下来,只剩下朱纯臣、徐允祯等几个勋贵,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站在那里像几根木桩子。
“走!”朱纯臣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扭头就走,连个招呼都没打。他得赶紧进宫,他要去告状!他要让皇上看看,这阉人是如何嚣张跋扈,屠戮功臣的!
乾清宫。
朱由检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王承恩在一旁低声汇报着校场发生的一切。
“卢将军手起刀落,干净利落。那几个千户连求饶的话都没说完,脑袋就滚地上了。曹公公随后一番训话,镇住了全场。成国公他们几个,脸都绿了,这会儿估计正往宫里赶呢!”
朱由检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京营这块肉,早就烂透了。勋贵们把它当成自家的养老院,安插亲信,吃空饷,军纪废弛,操练松懈。这样的军队,别说保卫京师,恐怕连城里的地痞流氓都打不过。他要想有一支真正能打仗的强军,就必须先把这块烂肉给剜掉!
可勋贵集团盘根错节,势力庞大,直接动他们,必然会引起剧烈反弹。所以,他才要用曹化淳这把最锋利的刀。让一个太监去掌管京营,本身就是一种羞辱和挑衅。他就是要激怒这群勋贵,让他们自己跳出来,把脸伸过来给他打。
“皇爷,”王承恩小声道,“奴婢估摸着,成国公他们待会儿肯定要告曹公公一个滥杀无辜、目无朝廷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