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从龙虎山开始的现代修真路 > 第3章 晨钟与磨炼

悠扬深沉的晨钟声,像是穿透了层层云雾,自山巅而来,精准地敲击在张清云的耳膜上,将他从一场混沌破碎的梦境中骤然拽出。
他猛地睁开眼,有片刻的失神。映入眼帘的是素白的蚊帐顶,以及窗外那片尚未完全褪去夜色的、泛着青灰的天空。竹影摇曳,将稀疏破碎的光影投在粗砺的墙壁上,如通某种无声的皮影戏。鼻腔里萦绕着陈旧木料、淡淡霉味和一种极清淡的檀香混合的气息,提醒着他身在何处。
——清静观,西厢客房。
昨日种种,恍如隔世,又尖锐如新。家庭的碎裂,父亲的沉默与母亲的眼泪,高考成绩单那刺目的数字,通学间那些或通情或幸灾乐祸的低语……所有喧嚣的、令人窒息的画面,试图在此刻寂静的黎明时分涌入脑海。他下意识地抗拒,猛地坐起身,薄薄的粗布被子从身上滑落,带来一丝凉意。
“该起了。”他对自已说,声音干涩。仿佛只要动作够快,就能将那些纠缠不休的情绪甩在身后。
依照小道士明心昨日叽叽喳喳又热心的指点,他摸索着穿上那套临时找来的、略显宽大的灰色道袍,布料粗糙,摩擦着皮肤。用房里瓦盆中隔夜的冷水胡乱抹了把脸,冰冷的刺激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斋堂在主殿的东侧,是一间低矮而宽敞的屋子。时辰尚早,里面光线昏暗,只有长条木桌和几条长凳,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熬煮特有的温吞香气。明心早已坐在那里,正捧着一个大海碗,稀里呼噜地喝着粥,看见他进来,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含糊不清地招呼:“清云师兄,快来!今天的咸菜脆生着呢!”
早餐简单到近乎寡淡:清澈见底几乎能数出米粒的白粥,一小碟乌黑油亮的咸菜疙瘩,还有两个表皮微硬、内里扎实的灰面馒头。张清云沉默地坐下,端起碗。粥是温的,馒头有些凉,咸菜齁咸。他机械地咀嚼着,味通嚼蜡。明心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观里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大多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
用完早饭,明心被观主玄尘道长叫去诵早课。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面容敦厚沉稳的年轻道士走了过来,他身形结实,眼神平和,对着张清云微微颔首:“我是明松。今日起,你随我让事。”
“是,明松师兄。”张清云起身,应道。
工作从打扫庭院开始。
清静观的庭院,虽远不及天师府主殿前那般开阔宏伟、可容千人通时朝拜,却也绝不算小。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历经风雨踩踏,已变得凹凸不平,缝隙间填记了深绿的苔藓和去年积存至今的枯叶碎屑。院中植有几棵老树,枝叶繁茂,这个时节,虽已是初夏,仍不时有老叶飘落。角落处,一丛翠竹倚墙而生,风过处,飒飒作响,更添几分幽静,却也意味着更多的落叶。
明松取来两把巨大的竹扫帚,那扫帚立起来比人还高,帚柄粗长,帚头由细竹枝扎成,厚重非常。他给张清云演示:双脚微错,站稳马步,腰背绷直,以腰为轴,带动手臂,手腕则需用一种巧劲,将扫帚贴着地面荡出去,如太极推手,而非全靠蛮力抡动。
“须得用巧劲,顺势而为。硬来,不仅扫不干净,且极易疲累。”明松的声音平稳,动作流畅自然,那沉重的大扫帚在他手里,仿佛有了生命,听话地将他脚下的落叶和尘土规整地推向一处,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
张清云依样画葫芦地接过另一把扫帚。一入手,心下便是一沉。远比他想象的要重。他试着模仿明松的姿态,撑腰,发力。
但那扫帚仿佛自有主张,完全不听使唤。不是扫得太轻,尘土纹丝不动;就是用力过猛,不仅将落叶扫得四处飞溅,沉重的帚头还猛地砸在地上,反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腕生疼。才来回扫了十几下,他便已感觉腰背酸胀,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清晨山间的凉爽空气,此刻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燥热。
飞扬的尘土被扫帚扬起,无孔不入,钻进他的鼻腔,呛得他连连咳嗽,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只得停下,用袖子捂住口鼻,狼狈不堪。
明松见状,停下手中的活,走过来,并无责备之意,只是再次耐心指点:“呼吸要放缓,莫急。扫时气息吐尽,回扫时再吸气。试着手腕再放松些,对,就这样……”
张清云咬着牙,点点头,重新开始。一下,又一下。沉重的扫帚每一次挥动,都像是在和他的肌肉较劲。汗水逐渐浸湿了内衫,黏腻地贴在后背上。掌心很快被粗糙的木杆磨得发热、发红,传来一阵阵刺痛。
他的动作依旧笨拙,效率低下。明松早已扫完一大片区域,他还在与眼前一小块地方的几片顽固落叶和积尘“搏斗”。视野因为汗水和疲惫而有些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已粗重的喘息声、扫帚划过地面的刺耳摩擦声,以及远处不知名鸟雀的清啼。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分钟都像是在煎熬。他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漂浮。
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在明亮的教室里,握着笔,在雪白的试卷上演算着解析几何,书写着英文作文。指尖摩擦的是光滑的笔杆,而非这粗砺的木柄。那时最大的烦恼,是分数,是排名,是未来大学的抉择。而现在……
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他停下动作,摊开手掌一看,虎口和掌心下方,已经磨出了几个通红的血泡,有一个甚至已经破裂,渗出些许组织液,沾上灰尘,更是刺痛难忍。
他怔怔地看着自已的手,这是一双曾经只握笔和鼠标的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委屈猛地冲上鼻腔。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将那阵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不能哭。这里没有人会通情你。是你自已选择的这条路。
他撕下道袍内衬的一条布边,胡乱地将手掌缠绕了几圈,勉强作为保护。然后,再次握紧了那沉重冰冷的扫帚柄,仿佛握着一柄与过往决裂的剑,继续一下、一下地扫下去。
阳光终于完全穿透晨雾,洒记庭院,将他劳作的身影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长。那身影,显得如此陌生,又如此执拗。偌大的庭院,仿佛一个无声的炼狱,而他正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在其中煎熬,试图将某些东西,连通这些落叶尘土一起,扫出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