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从龙虎山开始的现代修真路 > 第1章 尘缘了却

夏末的蝉鸣撕扯着潮湿闷热的空气,柏油路面被烈日烤得微微扭曲。张清云坐在长途大巴靠窗的位置,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稻田和远山。就在七十二小时前,他的人生还沿着一条清晰可见的轨迹平稳前行——省重点高中的优秀毕业生,刚刚收到南方一所985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父母正筹划着在县城最好的酒店办一场风光的升学宴。
而现在,他只剩下一只磨损严重的黑色背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服、身份证、一点零钱,和一部再也无人可拨通的手机。
车轮碾过路面缝隙,发出规律的咔哒声。每一声都像锤子敲打着他麻木的神经,将那个暴雨夜的记忆碎片重新拼接起来。
那是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三天,父亲罕见地提前下班,母亲特意请了假,一家三口开车去邻市新开的生态园庆祝。回程时,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暴雨倾盆,雨刷器疯狂摆动也扫不尽挡风玻璃上瀑布般的水流。
父亲小心地握着方向盘,母亲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要给他买什么样的笔记本电脑。十八岁的张清云坐在后排,戴着耳机,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偶尔抬头应和父母几句。
刺眼的远光灯突然穿透雨幕,从对面车道直射而来,失控地越过中央分隔线。
巨大的撞击声,玻璃碎裂的尖啸,金属扭曲的呻吟。
天旋地转间,他感觉自已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的玩偶,不断撞击、翻滚。安全带死死勒进肩膀,几乎要割断骨头。
最后是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将他从短暂的昏迷中浇醒。浓重的汽油味和铁锈味混杂在潮湿的空气里。他艰难地挣脱已经变形的安全带,发现自已半吊在倒置的车厢内。
“爸妈”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已。
没有回应。只有雨点敲打残骸的噼啪声。
借着远处路灯透过暴雨传来的微弱光线,他看到了前排的父母——以一种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无声无息。
救援人员在一个多小时后才赶到现场。救护车的红灯旋转着,照亮雨水中蜿蜒的暗红色。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蜷缩在救护人员的毯子里,看着父母被从变形的车厢里一点点抬出来,白布缓缓盖过他们苍白的面容。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雨水落地的声音和他自已震耳欲聋的心跳。
死亡不是瞬间的,它像一个缓慢渗透的幽灵,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点点吞噬他存在的根基。处理遗物,联系殡仪馆,接待那些带着怜悯和好奇目光的亲戚邻居,签署一堆他看不太懂的文件世界变成了一场模糊而嘈杂的噩梦。
父母的追悼会上,他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西装,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木偶,接受着所有人的安慰。那些“节哀顺变”、“坚强一点”、“你爸妈肯定希望你好好的”的话语,轻飘飘的,抓不住,也抚不平心底那片巨大的、嘶吼着的空洞。
夜里,他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记了回忆的气息——母亲让饭的香味,父亲看新闻时习惯性叩击扶手的声音,客厅墙上那道他小时侯调皮磕碰留下的痕迹如今这一切都变成了无声的拷问,反复提醒着他失去了什么。
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
如果那天我没有戴着耳机
如果提议去生态园的人不是我
如果
无数个“如果”在脑海里盘旋,像贪婪的秃鹫啄食着他所剩无几的平静。巨大的负罪感和无措感几乎要将他压垮。大学录取通知书静静地躺在书桌上,曾经代表希望和未来的纸张,此刻看起来无比讽刺和遥远。
他去不了那个充记阳光和期待的未来了。那条路,在暴雨夜的高速公路上,已经被彻底斩断。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曾经叫让“家”的空壳。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买了最早一班离开县城的长途车票。车辆颠簸着驶入丘陵地带,绿色的山峦逐渐取代平原。
偶然间抬头,他看到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若隐若现的飞檐斗拱。龙虎山。那个小时侯和父母旅游来过,父亲还玩笑说“这里可是道教祖庭,说不定有神仙”的地方。
一个荒谬又清晰的念头毫无预兆地撞入脑海。
也许那里可以容身。
“龙虎山脚下,天师府接待站到了啊!”司机的吆喝声将张清云从回忆的泥沼中拽出。
他深吸一口气,背起背包,随着稀疏的几名游客下了车。
空气顿时变得不一样了。城市里燥热的尾气和喧嚣被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草木清香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宁静。远处,龙虎山的主峰在薄雾中显得巍峨而神秘,并非旅游海报上那般金光万丈,反而透着一种亘古的苍翠和沉寂。
他没有走向游客熙攘的索道站和气势恢宏的天师府主建筑群,而是沿着一条僻静的石板小径,朝着后山走去。路越走越窄,人声渐消,只有鸟鸣和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座小小的道观出现在视野尽头。青瓦白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皮略有斑驳,却打扫得十分干净。门楣上挂着一块旧木匾,上书三个褪色却遒劲的字:“清静观”。
观门虚掩着,门口没有售票处,也没有喧闹的香客旅游团。只有一个小道士,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正拿着比他还高的扫帚,认真地清扫着门前的落叶。看到张清云走近,小道士停下动作,好奇地打量着他,眼神清澈。
“请问有什么事吗?”小道士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
张清云张了张嘴,千头万绪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干涩地挤出一句话:“我想见观主。”
小道士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你稍等,我去通报师父。”
他转身推开那扇略显古旧的木门,跑了进去。张清云站在原地,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香火味,混合着苔藓和旧木头的沉静气息。这种味道奇异地安抚了他一路紧绷的神经。
片刻后,小道士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身着蓝色道袍、头发灰白、束着道髻的中年道长。道长面容清癯,眼神平静温和,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包容一切。
“福生无量天尊,”道长打了个稽首,声音平和,“小居士寻贫道何事?”
面对这双眼睛,张清云一路上反复演练的说辞瞬间消散。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轰然倒塌。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迷茫和疲惫。
“道长我无处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