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咲爱看着烈叔僵硬的背影,听着泽霖那冰冷无情的话语,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捏碎。
够了。
真的够了。
她不能再让烈叔为她受辱,不能再让斐渊哥哥为她拼命,更不能让整个村子因为她而活在恐惧中。
她是灾星吗?
或许是吧。
既然是灾星,那就应该离开,把安宁还给这个养育了她十八年的地方。
她松开了拉着斐渊的手。
“小爱?”斐渊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干什么?不许去!”
星咲爱回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解脱。
“斐渊哥哥,照顾好烈叔。”
她轻轻挣脱了他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决定了她命运的男人。
村民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复杂无比。有解脱,有愧疚,有不忍,也有冷漠。
这条路不长,星咲爱却觉得走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走到泽霖面前,停下脚步。
夜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他冰冷的面颊。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能冻结灵魂的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也让那只金色的左瞳在火光下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
她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传到了泽霖的耳中。
“……我跟你走。”
她看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提出了自已的条件。
“但是,你不许再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
泽霖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含泪的双眼,看着她紧咬的下唇,看着她那副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的倔强模样。
过了许久,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然后,他抬起手,用带着冰霜般凉意的手指,轻轻拭去了她脸颊上的一滴泪。
“好。”
他吐出一个字。
承诺。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星咲爱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整个人晃了一下,几乎要栽倒。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入一个冰冷但坚实的怀抱。
属于冰雪和霜狼的凛冽气息将她包裹。
陌生,却意外地……不那么令人抗拒。
她在他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不——!小爱!”
斐渊的嘶吼撕裂了夜空,他像一头疯狂的野兽,挣脱了父亲的桎梏,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
然而,他只扑了个空。
泽霖的身影已经没入森林的阴影,快得不可思议。几头l型硕大的霜狼回头,露出森白的獠牙,发出低沉的警告性咆哮,冰冷的杀意瞬间锁定了斐渊。
“渊儿!”斐烈死死从后面抱住儿子,用尽了全身力气,“别去送死!”
“放开我!爹!你放开我!”斐渊双眼赤红,拳头疯狂地捶打着地面,指节血肉模糊也毫不在意,“他把小爱带走了……他把她带走了……”
他的声音从怒吼变为哽咽,最后化作绝望的呜咽。
周围的村民默默地看着,没有人上前。夜风吹过,带来了霜骨雪山独有的寒气,也吹散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不忍,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沉重的内疚。
灾星……走了。
村子,安全了。
但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空呢?
森林里,万籁俱寂,只有狼爪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泽霖抱着怀中的女孩,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很轻,像一片羽毛,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温热的身l透过布料传来,与他常年冰冷的l温形成鲜明对比。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扰乱了他古井无波的心。
他低头看了一眼。
星咲爱安静地沉睡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那张苍白的小脸失去了所有血色,唯有紧闭的左眼眼皮下,似乎仍有微光在涌动。
他履行了承诺。
这是下山前,族中长老的最后嘱托,是冰狼族延续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必须带回拥有星瞳的女人。
可是,当他真的将她抱在怀里,一种远比使命更加古老、更加深刻的情感,从他灵魂深处浮现。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悸动。
他不懂。
一头银灰色的巨狼悄无声息地靠近,用鼻子轻轻碰了碰星咲爱垂下的手。
泽霖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警告。
巨狼立刻夹着尾巴退开了。
他收回视线,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在他怀里能更安稳一些。属于她的、淡淡的草木清香钻入鼻腔,莫名地安抚了他心中那丝微弱的烦躁。
或许,这趟下山,并不只是一场交易。
颠簸中,星咲爱恢复了一丝意识。
她感觉自已在一个冰冷又坚硬的地方,却有一股奇异的暖流包裹着她。
她努力睁开眼,视线模糊。
头顶是晃动的树影,月光被切割成碎片,洒在她脸上。她闻到了雪的味道,还有……狼的气息。
恐惧本能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动了动,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已被一双铁臂牢牢禁锢着。
她艰难地转动脖子,向上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还有在月色下泛着清辉的银白短发。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苏醒,低下了头。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宛如两块没有温度的宝石,直直地看进她灵魂深处。
没有恶意,没有欲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仿佛,他已经这样看了她……一千年。
这个念头荒唐地从心底冒出,让她瞬间忘记了恐惧。她怔怔地看着他,那只金色的左瞳在泪水与月光的交织下,流淌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泽霖的心脏,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他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收紧。
星咲爱吃痛地轻哼一声,那丝短暂的清明迅速消散,她再次坠入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