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庭结婚那天,我亲手给他做了蛋糕。
窗外,北城的盛夏骄阳似火,蝉鸣声嘶力竭,仿佛也要为这场举世瞩目的婚礼燃尽最后一丝生命。
室内,冷气开得很足,甚至让我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我系着那条他曾经说像家里小保姆的碎花围裙,站在料理台前,小心地用抹刀将最后一点淡奶油抹平。
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奶香和新鲜水果的清香。
顶级芒果、日本晴王葡萄、法国覆盆子……
他派助理送来的材料,无一不是精挑细选,价值不菲。
就像他这些年养着我的方式,物质上极尽慷慨,情感上吝啬得可怜。
电视里正在直播周砚庭和林薇的世纪婚礼。
金光熠熠的酒店宴会厅,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摄像师的镜头掠过一张张有头有脸的面孔,最终定格在今晚最瞩目的男女主角身上。
周砚庭穿着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俊朗非凡。
他微微侧头,看着身边一袭圣洁婚纱的林薇,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
那是我跟了他五年,都从未得到过的、毫无保留的专注与深情。
司仪用激动人心的语调介绍着婚礼的每一个细节,直到——
接下来,请新人共同切下这份由周太太特别喜爱的设计师构思,耗时三天精心制作而成的甜蜜蛋糕!
祝愿新人往后的生活,如这蛋糕般,幸福圆满!
镜头猛地推近,给了我那个足足九层、装饰着繁复翻糖玫瑰和精致糖霜蝴蝶的蛋糕一个巨大的特写。
晶莹的水晶糖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
宾客席中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
天哪,太漂亮了!
听说光是设计费就六位数
肯定是林薇喜欢的风格,周总真是把她宠上天了。
周砚庭握着林薇的手,共同执起长长的蛋糕刀,笑着切下了第一刀。
他绅士地先喂给林薇一小口,林薇娇羞地张嘴,细细品尝,然后对他露出一个极度甜蜜的笑容。
他自己也尝了一口,放入口中的瞬间,他极细微地顿了一下,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睛几不可查地眯了眯,随即又化开一片温存,对着林薇低声说了句什么。
林薇掩嘴轻笑。
周砚庭顺手就将那碟只动了一口的蛋糕,递给了脚边那只系着领结、
打扮得像个绅士的白色比熊犬。
那狗是林薇带来的,据说是她养了很多年的心肝宝贝。
镜头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司仪很会圆场:
看来我们周总迫不及待要和新娘分享甜蜜了,连爱犬都沾了光!
画面一转,对准了新人甜蜜接吻的镜头。
全场起立鼓掌,气氛热烈到顶点。
我沉默地关掉了电视。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以及指尖刮过奶油时那细微的、黏腻的声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闷又痛,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的钝感。
五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亲眼看着他,把我和我的心意,像对待什么垃圾一样,轻描淡写地丢弃。
手机响了,是周砚庭的特助陈铭。
温小姐,蛋糕准备好了吗
周总让你现在送过来,仪式结束后就要用了。
我看着刚刚彻底完成的、和电视里那个一模一样的蛋糕,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马上就好。
好的,我在酒店后门等你。
陈铭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公事公办地补充,周总吩咐,务必准时。
电话挂断。
我盯着蛋糕顶上那对相依相偎的翻糖新人,看了很久。
然后,我伸出手,极其小心地,将那个微缩的周砚庭从林薇身边掰了下来。
指尖用力,那小小的糖人顷刻间碎裂成齑粉,融进掌心的奶油里。
我开车载着那个巨大的蛋糕,驶向举办婚礼的酒店。
北城傍晚的交通一如既往的拥堵,霓虹初上,车流如织。车窗外的世界喧嚣而繁华,却仿佛与我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
这五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大学还没毕业,就在一次兼职酒会上遇见周砚庭。
他那时已是北城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英俊、多金、气场强大,身边环绕着无数莺莺燕燕,他却独独走向了角落里端着一盘甜点不知所措的我。
他说:你的眼睛很漂亮,像落满了星星的泉水。
后来我才从别人或羡慕或嘲讽的窃窃私语里知道,他的初恋林薇,也有一双这样清澈无辜的眼睛。
我只是恰好,长了一双他喜欢的眼睛。
圈里人都在背后笑我,说我是所有替身里最像正主的那个,也是最得宠时间最长的那个。
现在,正主离婚回来了,周总迫不及待要重修旧好,把我这个碍眼的赝品清理出门。
多感人的破镜重圆。
而我这个道具,也该功成身退了。
停车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可能是这几天不眠不休地做蛋糕,太累了。
右手虎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口子,细密的血珠渗出来,混着不小心沾上的奶油,红白交织,滴落在精致的蛋糕包装盒上,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陈铭已经在酒店后门焦急等待,看到我下车,立刻迎上来。
温小姐,你可算……你的手!
他注意到我手上的伤口和血迹,脸色变了变。
没事,
我若无其事地甩甩手,刚才打包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小伤。
陈铭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蛋糕给我吧。周总说……送完蛋糕,你就直接回去吧。
我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好。
他接过推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明天上午,我会去别墅找你。周总……另有安排。
我心里冷笑,安排是终于要给我这张支票填上数额,然后让我滚蛋了吗
知道了。我转身拉开车门,没有再多看那个蛋糕一眼。
回到那栋位于半山、可以俯瞰全城夜景的别墅。
这里的一切,大到家具电器,小到一草一木,都是周砚庭按照他的喜好布置的。
他曾无数次在情动之时,咬着我的耳朵说:念念,这里看夕阳最美,你就像这里的夕阳,让我觉得温暖又放松。
现在想想,真讽刺。温暖放松
大概是因为我这张脸,能同时让他怀念起母亲和初恋,双倍的慰藉。
我给自己泡了杯黑咖啡,没加糖也没加奶,任由那浓郁的苦涩侵占整个口腔。
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外面是璀璨的城市灯火,屋里却冷清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也被夜幕吞噬,像极了我这五年见不得光的关系,终于彻底沉入黑暗。
天彻底黑透时,周砚庭回来了。
带着一身浓郁的酒气,混合着婚礼上常用的那种香槟和香水味。
他很少这么早就回来,尤其是在这种良宵美景的时刻。
看来,即便是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在身体不适的时候,也无法让他全然尽兴。
他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颈窝。
她今天真美。
他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沙哑,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满足和赞叹。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穿着价值数百万的婚纱,戴着世纪珠宝的林薇,当然美。
蛋糕她很喜欢,他似乎轻笑了一下,手臂收紧,说你费心了。
我身体僵硬,没有回应。
他似乎不满意我的沉默,用力将我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他。
黑暗中,他的眼睛像狩猎的豹,锐利地审视着我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些他想要的情绪,比如痛苦,比如不甘,比如嫉妒。
温念,
他叫着我的名字,指尖用力,捏得我下巴生疼,你难过吗
我看着他那双曾经让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眼睛,忽然扯开嘴角,笑了起来。
周总希望我难过吗
他皱眉,似乎被我的反应惹恼,猛地松开手,力道之大让我踉跄了一下。
明天陈铭会给你送机票,你去巴黎呆一段时间。
他语气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好。我答得干脆利落,甚至没有一秒的犹豫。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眼神里的探究更深了:这么干脆
我转身,继续看向窗外那片虚无的黑暗,声音平静无波:
不然呢哭闹着求你留下我
还是撒泼打滚,去你的婚礼现场闹一场
周总,我跟了你五年,至少学会了懂事。
周砚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不知是赞许还是嘲讽:你倒是越来越懂事了。
他扯开领带,似乎觉得无趣,转身走向卧室:记住,明天就走。薇薇不喜欢看到你。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站在原地,直到冰冷的玻璃窗映出我毫无血色的脸,和嘴角那抹冰冷僵硬的弧度。
第二天一早,门铃准时响起。
陈铭站在门外,手里拿着的不是往常的文件,而是一个普通的白色信封。
温小姐,
他递过信封,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周总吩咐,不想再见到你。
我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东西。一张飞往巴黎的头等舱机票,时间是下午三点。
巴黎,林薇最喜欢的地方,她曾在社交媒体上无数次发过在那里的打卡照。
他这是,连我最后的去处,都要按照他心上人的喜好来安排。
周总还说什么了
我捏着机票,语气平淡。
陈铭迟疑了一下,眼神有些闪烁:周总还说……让你好自为之。
我几乎要笑出声。
好自为之
多么高高在上又轻描淡写的四个字。
麻烦你转告周总,
我看着陈铭,蛋糕的钱,记得打我卡上。
陈铭彻底愣住了,脸上满是错愕:什么蛋糕钱
他婚礼上那个九层蛋糕啊,
我慢条斯理地说,百万造价,不是他亲自订的吗
用料清单和报价单,我之前都发给他过目了。
陈铭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尴尬,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温小姐……周总说,那是您……您自愿送的贺礼。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看,这就是周砚庭,绝情到底,连一点体面的补偿都吝于给予,或者说,他认为让我这个替身给他的婚礼做蛋糕,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我知道了。我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陈铭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地离开了。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明亮得有些刺眼的阳光。
我捏着那张轻飘飘的机票,看了很久。
下午三点,飞往巴黎戴高乐机场。
时间还早。
我慢条斯理地走进卧室,化妆,挑选衣服。
我没有像怨妇一样选择灰暗的颜色,而是挑了一条正红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雪白,明艳照人。
最后看了一眼这栋生活了五年的房子,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曾留下我和周砚庭的痕迹,甜蜜的、争吵的、缠绵的、冰冷的……
如今看来,都像是一场拙劣的模仿秀。
而我,一直是那个看不清剧本的小丑。
我开车驶向机场,车载音响里放着舒缓的音乐,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行至中途,车辆渐少,我缓缓降下车窗,温热的风立刻灌了进来。
我拿起副驾上的机票,一下,一下,将它撕得粉碎。
然后伸出手,扬向窗外。
白色的纸屑如同破碎的蝶,在风中急速飞舞、盘旋,然后纷纷扬扬地散落,很快被疾驰而过的车辆卷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一刻!
对面车道,一辆满载货物的大货车毫无预兆地突然失控,冲破中间隔离带,
带着恐怖的轰鸣声,朝着我的车直直地撞了过来!
世界在瞬间天旋地转!
巨大的撞击力让我整个人被抛起又被安全带狠狠拉回,玻璃碎裂的声音震耳欲聋,安全气囊砰地弹出,重重砸在我的脸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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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从额角汩汩流出,迅速模糊了我的视线。
剧痛席卷全身,意识抽离的最后一刻,我费力地伸出还能动弹的右手,
在散落着玻璃渣和碎片的车座上,艰难地抓住了一片刚刚被我自己撕碎的、染着鲜血的机票碎片。
周砚庭,这一次,我真的如你所愿了。
……
再醒来时,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眼皮沉重得像是粘在了一起,耳边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是陈铭。
……是的,车祸很严重,温小姐还在抢救,医生说不确定能不能……
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而不耐烦,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依稀辨认出那是周砚庭的嗓音。
让她助理来处理后续。
我很忙,薇薇身体不舒服,刚做完洗胃,情绪很不稳定,我要陪她。
电话被毫不留情地挂断。
我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看到陈铭拿着手机,一脸尴尬和无奈地站在病床前。
温小姐你醒了!
陈铭注意到我睁开眼,立刻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惊喜和担忧。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陈铭连忙用棉签沾了水,小心地湿润我的嘴唇。
我的……手机……我费力地吐出几个字。
陈铭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我放在床头柜的包里拿出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递给我:
温小姐,你需要什么周总他……
没关系。我打断他,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的裂痕像一张蛛网。
我忽略掉上面数十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陈铭和周砚庭的另一个号码),直接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
来接我。我只说了这三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陈铭困惑地看着我。
大约半小时后,病房门被推开。
进来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优良的黑色风衣,身姿挺拔,眉眼冷峻疏离,周身的气场让嘈杂的病房走廊都瞬间安静了几分。
陈铭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是脱口而出:顾……顾总您怎么……
顾沉舟,北城能与周砚庭分庭抗礼的另一个存在。
传说两人多年来明争暗斗,势同水火。
顾沉舟连眼风都没扫给陈铭,径直走到我的病床边。
他的目光落在我裹着纱布的额头和打着夹板的手臂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能走吗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忍着全身的剧痛,点了点头。
他不再多言,小心地避开的我的伤处,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将我从病床上扶起,用他的风衣裹住我满是血迹和狼狈的病号服。
陈铭这才反应过来,试图上前阻拦:
顾总!这……这不合适!温小姐还需要治疗,她的伤很重,而且周总那边……
顾沉舟终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冰刃,让陈铭瞬间噤声。
告诉周砚庭,
顾沉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人,我要了。
说完,他不再给陈铭任何说话的机会,半扶半抱地带着我,快步离开了病房。
黑色的宾利慕尚平稳地行驶在前往私人机场的路上。
我靠在舒适的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额角和手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却是一片奇异的平静。
顾沉舟递给我一杯温热的牛奶:值得吗
我接过杯子,指尖感受到恰到好处的温暖。我笑了笑,嘴角牵扯到额角的伤,有点疼。
五年青春,换他一场空欢喜,我觉得挺值的。
他挑眉,侧脸线条冷硬:计划顺利
嗯,我轻轻啜饮着牛奶,
他一定会认为我死了,或者至少重伤濒死。
以他的自负和对林薇的沉迷,不会花太多心思深究一个‘替身’的死活。
然后呢
然后……
我看着窗外逐渐清晰的机场轮廓,声音轻得像叹息,看他从他自己堆砌的高处,摔下来。
……
周砚庭发现我不见,是在三天后。
这三天,足够顾沉舟动用私人关系,将我的一切出院、转院记录抹得干干净净,
甚至安排了一场疑点重重、最终以伤者被不明车辆接走结案的车祸调查。
这三天,也足够周砚庭安抚他受惊的新婚妻子,享受他失而复得的真爱。
他打的是我的私人号码,语气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和惯常的命令式。
温念,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玩失踪这种把戏,很幼稚。
我听着电话那头他熟悉的声音,手指轻轻划过平板上关于周氏股票小幅波动的财经新闻,没有出声。
他的耐心显然很快耗尽了,语气变得更差:
薇薇这两天胃口不好,说想吃你做的提拉米苏,你回来一趟。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干脆利落地将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顾沉舟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处理文件,见状抬起头,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这么绝情
我眨眨眼,试图让表情显得轻松些:
比不上周总绝。
新婚第三天,就让‘死了’的前情妇回去给新夫人做甜品。
顾沉舟轻笑摇头,没再说话。
周砚庭找到顾沉舟位于南郊的私宅时,我正在阳光玻璃花房里喝茶。
南城的冬天来得比北城晚,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
落在苍翠的植物和精致的白色藤艺茶几上。
我穿着舒适的羊绒衫,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只剩额角一道浅粉色的疤痕需要时间淡化。
他是闯进来的。
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带着连日休息不好的红血丝,
下巴上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这在他以往最注重仪表的时候是不可想象的。
温念!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挡住了温暖的阳光,
你跟我玩失踪玩到顾沉舟这里来了
我放下骨瓷茶杯,抬起头,迎着他愤怒而审视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疑惑和疏离的微笑。
这位先生,您认错人了吧
他猛地愣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瞳孔骤然收缩:你说什么
顾沉舟不知何时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极其自然地走到我身边,手臂亲昵地揽住我的肩膀,形成一个保护占有的姿态。
周总,顾沉舟的声音比这冬日的空气更冷,
不请自来,闯进我的私宅,对着我的未婚妻大呼小叫,这是什么意思
周砚庭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视线死死地钉在我脸上,又猛地转向顾沉舟,语气充满了荒谬和难以置信:
未婚妻顾沉舟你他妈在开什么玩笑!她是温念!
顾沉舟面无表情:周总确实认错人了。
这是我未婚妻,姓林,刚从国外回来不久。
他随口编造了一个身份。
周砚庭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
他死死盯着我,目光锐利得像要剥下我的皮囊:
你整容了就因为我说你像她
温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笑!
我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心里却冷得像冰。
看,直到现在,他关心的重点依然是我的脸,我的像不像。
周总真会开玩笑。
我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我想您真的认错人了。请您离开。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一分钟,试图从我脸上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
最终,他似乎强行压下了怒火和怀疑,语气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薇薇住院了,她中毒后身体一直很虚弱,她想见你。
与我无关。我重新端起茶杯,语气轻飘飘的。
周砚庭咬牙,额角青筋微跳:温念,别逼我动手。跟我回去!
顾沉舟上前一步,彻底将我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如刃:周总,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请回吧。
周砚庭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再次定格在我脸上,
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愤怒,有困惑,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甚至还有……一丝被背叛的痛楚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离开。
在他背影消失的前一刻,他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深沉得仿佛要将我的影像彻底烙刻在心底。
晚上,我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念念,我好像错了。
我没有回复。甚至能想象到他发这条短信时,
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或许是和林薇起了争执或许是一时的情绪低落但绝不可能是因为真的意识到了什么。
第二天,又一条短信闯入。
蛋糕的事,对不起。
第三天。
薇薇说,那个蛋糕其实是你做的。
第四天。
狗死了,薇薇哭得很伤心,她说它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看到这条,我轻轻挑了下眉。比我预想的还要快。我拿起手机,回复了两个字:节哀。
几乎是在短信发送成功的瞬间,电话就打了过来。周砚庭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急切的、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情绪:
你终于肯理我了。
周总有事我的声音透过电流,平静无波。
我们见一面。他语气强硬,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没必要。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低沉而确信:我知道是你。温念,我知道是你。
我笑了,笑声透过话筒传过去,想必有些刺耳:知道又如何周总现在不该陪着您那位中毒虚弱、痛失爱犬的新夫人吗
周砚庭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疲惫和无奈:她中毒了,昏迷前一直说蛋糕有问题。
我语气淡然:所以
所以,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要么你回来解释清楚,要么我报警处理。蛋糕是你做的,所有材料都经你的手,温念,你脱不了关系。
……
见面约在从前我们常去的那家会员制咖啡厅。
这里环境幽静,私密性极好。他曾很多次在这里包场,只为了和我安安静静地喝一杯咖啡,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处理公务,或者看着我的脸出神。
他到得比我早。坐在我们常坐的靠窗位置。
几个月不见,他瘦了不少,原本合身的西装看起来有些空荡,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惫和憔悴,只有那双眼睛,在看到我进来时,瞬间锐利起来,紧紧锁住我,仿佛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
我穿着顾沉舟为我挑选的香奈儿套装,拎着爱马仕手袋,姿态优雅地在他对面落座,仿佛真的是来赴一场普通的商务会谈。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探究,有疑惑,还有一丝……陌生的贪婪仿佛要一次性看够这张他曾经拥有却从未真正珍惜的脸。
为什么装死他开门见山,声音压抑着情绪。
我慢条斯理地搅拌着面前的黑咖啡,连眼皮都没抬:周总在乎吗
我在乎!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引得不远处侍应生侧目。
我终于抬起眼,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在乎到三天后才想起找我还是在乎到,在我‘死里逃生’后,第一通电话是命令我回去给你的新夫人做甜品
他脸色难看,眉头紧锁:那几天我在陪薇薇在医院,她情况很不稳定……
不必解释,我淡淡打断他,周总,直接说吧,蛋糕确实是我做的,但下毒的不是我。
那是谁他身体前倾,目光如炬。
我看着他,微微歪头,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表情:周总觉得呢谁最有可能,谁最受益
周砚庭愣住了,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我凑近些,压低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意思就是,你的薇薇小姐,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嫁给你,为了能彻底清除我这个碍眼的存在,她既能给自己下毒,也能给那只她口口声声说是心肝宝贝的狗下毒。
毕竟,那只比熊犬,是我刚跟周砚庭在一起时,他买来陪我的。林薇每次见到它,眼神里的厌恶几乎不加掩饰。
周砚庭猛地站起来,动作之大差点带翻桌子上的咖啡杯!
不可能!他厉声反驳,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咖啡厅里其他几桌客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我平静地坐着,甚至还有闲心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坐下吧,周总。不想听听,你完美无瑕的初恋,婚前到底做了些什么吗
13.
故事其实很俗套,却足以摧毁他精心重建的爱情幻梦。
五年前,周砚庭的初恋林薇为了一个出国发展的机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分手时说了无数刻薄绝情的话,字字句句戳他心窝,说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周砚庭深受情伤,借酒消愁,然后在一次商业酒会上,遇见了当时还在做兼职服务生的我。他盯着我的眼睛,说像落满了星星的泉水,当晚就把我带回了家。
这些年,他对我好,给我优渥的生活,纵容我的一些小脾气,却也时常透过我的眼睛,看向另一个不存在的人。
直到三个月前,林薇在国外婚姻失败,黯然回国。
她发现自己当年舍弃的金矿,如今已经成了钻石矿。
她找到我,姿态高傲地告诉我,周砚庭最爱的一直是她,
手机里存满了她的照片,甚至我的存在,也只是因为这对眼睛像她。
我起初不信,直到有一次趁他睡着,我用他的指纹解锁了手机,在一个加密相册里,看到了无数张他和林薇的亲密合照,时间跨度,甚至包括我和他在一起的第一年。照片里的他,笑得那样开怀放松,那是我从未拥有过的。
蛋糕里的毒,是她自己后来想办法加进去的。我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为了嫁祸给我,让你彻底厌弃我,最好能让我滚得远远的,或者直接进监狱。
周砚庭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不住地摇头:她不会……她怎么可能……
不会什么我冷笑,打破他最后的侥幸,不会对自己下手周总忘了,当年她为了能毫无负担地离开你,也能毫不犹豫地假装爱上那个华裔富商,对你极尽羞辱。
周砚庭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伸手扶住了桌子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放下咖啡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狗也是她毒死的。不是因为误食,而是因为她早就看那只我送的狗不顺眼了。毕竟,那会时时刻刻提醒她,你身边曾经有过别人。
他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最终,他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声音干涩嘶哑: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笑了笑,身体向后靠向椅背,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我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因为从她知道你身边有我这个人存在的那一天起,从她回国后第一次偷偷联系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在等今天。等着看你们,如何一步步走向我精心为你们准备的结局。
14.
从那天起,周砚庭来找我的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
有时是打电话,有时是发信息,追问关于林薇更多不堪的细节,有时又会陷入回忆,说起过去五年里那些他记得而我已经模糊的片段。
我不再接他的电话,他就换着号码打。我不回信息,他就长时间地守在顾沉舟的别墅外。
有一天下着冰冷的冬雨,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铁门外,浑身湿透,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头上,像一只被抛弃的大型犬。
顾沉舟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个固执的身影,语气听不出情绪:心软了
我摇摇头,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我在数他站了多久。
然后呢
然后赌他什么时候会彻底崩溃。
顾沉舟挑眉,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温念,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有点可怕。
我笑了笑,看向窗外那个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凄凉的身影:比不上他们曾经对我做的可怕。
15.
周砚庭还是病倒了。
高烧住院,据说是因为那次淋雨加上连日来的心力交瘁。
陈铭再次来找我,几乎是哀求着,希望我能去医院看看他。
温小姐,周总他……烧得迷迷糊糊,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医生说他情绪极度不稳定,不利于恢复……求您了,就去看一眼吧
我最终还是去了。不是心软,只是想亲眼看看他狼狈的模样。
VIP病房里,消毒水味混合着花香。
周砚庭躺在病床上,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他的手背上打着点滴,眉头紧紧皱着,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我走到床边,他仿佛有所感应,猛地睁开眼,看到是我,混沌的眼神亮了一瞬,干燥滚烫的手立刻死死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念念……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试图抽出手,他却抓得更紧。
周总错什么了我任由他抓着,声音冷淡。
我不该赶你走……不该相信她……不该把你当成……他似乎难以启齿,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我微微俯身,看着他痛苦挣扎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冰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愣住,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
我凑近他,在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不该把我,当成你母亲和初恋的双重替身。
周砚庭的瞳孔骤然放大,像是听到了最恐怖的咒语,抓住我的手猛地松开,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跌回枕头上,闭上了眼睛,眼角似乎有湿润的痕迹。
你果然……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16.
我转身离开病房,没有任何留恋。
却在走廊拐角,撞见了显然已经听了很久的林薇。
她瘦了很多,脸色蜡黄,早已没了婚礼上的光彩照人,
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嫉恨,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温念,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你现在满意了把他害成这样,你满意了!
我停下脚步,平静地回视她:还不够。
她像是被我的态度激怒,猛地上前一步,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
你得意什么!砚庭爱的人从来都是我!就算你耍尽手段,你也抢不走!
我不抢,
我淡淡一笑,语气里带着怜悯,
我只要他痛苦。而他的痛苦,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你,林薇。你说,他知道你不仅给自己下毒,还给那条无辜的狗下毒时,是什么表情
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神慌乱地闪烁了一下,强自镇定:你胡说八道什么!砚庭不会相信你的!
他信不信,重要吗
我轻笑,重要的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你们之间,永远都会有这根刺。
她死死地盯着我,胸口剧烈起伏,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恶毒而又得意的笑容:温念,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砚庭后来对你好一点,就是爱上你了别做梦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知不知道砚庭为什么最初会看上你后来又为什么似乎对你有了点真情她凑近我,压低声音,像是要分享一个巨大的秘密,因为你长得,像他那个早死的妈!他恋母!懂吗他对着你这张脸,能找到安全感!你从头到尾,不过是个更可悲的替身罢了!
我站在原地,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虽然早已从周砚庭的反应里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但被林薇如此直白恶毒地捅破,那感觉依然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五年的时光,所有的温存、争吵、依赖、痛苦……最终都汇聚成这荒谬可笑的一个理由。
我不仅是他初恋的替身,还是他母亲的替身。
17.
回程的路上,我一言不发。
顾沉舟开着车,侧脸冷峻。他瞥了我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受刺激了
我摇摇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声音有些飘忽:只是觉得……特别可笑。
五年的爱恨纠缠,原来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一个如此荒唐可悲的错觉之上。
接下来怎么办顾沉舟问。
我看着窗外逐渐阴沉的天空,北城的冬天,总是这样灰蒙蒙的。
收网吧。我说,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18.
周氏集团的危机来得突然而猛烈。
先是几个至关重要的合作项目接连被顾氏集团以更高条件抢走,然后是股市被不明资金恶意做空,股价连续跌停,资金链骤然紧绷,银行催贷,合作方解约……仿佛一夜之间,庞大的商业帝国就露出了摇摇欲坠的颓势。
周砚庭忙得焦头烂额,四处奔走,求援,却处处碰壁。他似乎终于意识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毫不留情地收紧。他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找我。
直到有一天,陈铭再次满脸憔悴、眼带绝望地出现在我面前。
温小姐,他声音沙哑,周总想见您……最后一面。
我正坐在壁炉前看书,闻言抬起头,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最后一面
周氏……要破产清算了。陈铭的声音带着哭腔,周总他……快撑不住了……
19.
再次见到周砚庭,是在他即将被查封的、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曾经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冰冷的文件和一片狼藉。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灰霾的天空。短短时日,他像是苍老了十岁,头发凌乱,西装皱巴巴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灰败。
是你做的他问,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没有否认,坦然承认:是我。
为什么他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是巨大的困惑和痛苦,就因为林薇因为我把你当替身就因为这温念,这五年,我自问没有亏待过你!
我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如同玩具般的车流人群。曾经,他站在这里,俯瞰众生,意气风发。
周总觉得呢我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反问。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甚至踉跄了一下:是因为……是因为五年前……跳楼的那个……温……
温志远,我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的父亲。
周砚庭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你当年看中了他的核心技术,恶意压价收购不成,就用了更龌龊的手段,抢了他的项目,断了他的资金链,散布谣言逼疯了他的合伙人,最后把他逼上了天台。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恨,他跳下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我大学毕业典礼的邀请函。
周砚庭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地跌坐回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你接近我……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报仇
是。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深吸了一口凉气,仿佛无法承受这个真相的重量:这五年……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天,每一次笑,每一次哭……都在演戏
我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
周总演得比我好多了。毕竟,你可是能对着我这张脸,同时演出对母亲的爱慕和对初恋的深情。双重角色,您都不累吗
20.
周砚庭挣扎着想再次站起来,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如果我说……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丝垂死挣扎般的希冀,如果我说,后来我是真的……爱上你了呢不是因为你像谁,只是因为你是温念
我挑眉,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什么时候是你说蛋糕太甜喂狗的时候还是你扔给我机票让我滚蛋的时候或者,是你为了陪林薇,连我出车祸生死未卜都不来看一眼的时候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灰败,眼神彻底黯淡下去。
我转身,走向门口。
温念!他用尽最后力气叫住我,这五年……有没有哪怕一刻,你对我是真的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蛋糕是真的。
我真的很用心,在做那个蛋糕。
可惜,你说,太甜了。
21.
周氏集团正式宣布破产的消息,占据了所有财经版面的头条。
周砚庭个人背负巨额债务,名下资产全部被冻结拍卖,从此在北城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了;有人说他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去了某个偏远小城;还有人说他试图东山再起,却屡屡碰壁,穷困潦倒。
众说纷纭,但再也无人真正关心。
我和顾沉舟准备离开北城,前往国外开始新的生活。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
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显得有些臃肿的旧风衣,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粗糙简陋的蛋糕盒,眼神茫然地在人群中穿梭。
当他看到我时,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像是找到了唯一的焦点,跌跌撞撞地快步冲了过来,险些撞到旁边的旅客。
念念……念念!他的声音沙哑而急切,带着一种不正常的亢奋,我学会做蛋糕了……你看,我做的!你尝尝,你尝尝好不好这次一定不甜,我按你以前说的做的……
他急切地想要打开那个破烂的蛋糕盒,手指却颤抖得厉害,怎么也解不开绳子。
顾沉舟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这个几乎认不出来的、落魄潦倒的前商业巨头。
周砚庭却仿佛看不见顾沉舟,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卑微的、近乎疯狂的乞求:就一口……念念,就尝一口,好不好我做了很久……
我看着他手里的蛋糕盒,那粗糙的样子,甚至比不上我初学烘焙时的作品。
突然想起五年前,他第一次吃我做的蛋糕。那时阳光正好,他靠在厨房门口,笑着看我手忙脚乱,然后挖了一勺放入口中,眼睛微微眯起,说:以后只做给我一个人吃,好不好
那一刻,窗外的夕阳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脏跳得飞快,差点就要以为,那就是爱情,那就是永远。
周砚庭,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穿透了机场的喧嚣,也击碎了他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太迟了。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瞬间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抓着蛋糕盒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挽住顾沉舟的手臂,走向安检口,走向登机桥,走向没有他的、新的生活。
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飞机冲上云霄,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之上,脚下是厚厚的云层。
顾沉舟握住我的手,轻声问:难受吗
我看着窗外仿佛触手可及的灿烂阳光,云海之上,一片光明洁净。
良久,我微微一笑。
甜过,也苦过,现在,终于只剩淡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