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旧情书复活了初恋 > 第一章

雨下得没完没了。窗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把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气,混杂着消毒水和饭菜放久了的油腻味道。陈薇蜷在沙发一角,手里攥着遥控器,屏幕上的综艺节目喧嚣刺耳,主持人夸张的笑声像钝刀子一样刮着她的耳膜。她没看进去一个字。
厨房传来哐当一声脆响,紧接着是丈夫周明不耐烦的低吼:又碎了!陈薇!你买的什么破盘子!
陈薇眼皮都没抬一下。这种动静,一周至少上演三次。她甚至懒得起身去看一眼那片狼藉。碎掉的不仅仅是盘子,是他们之间早已千疮百孔、连碎片都懒得捡拾的婚姻。
脚步声重重地踏在客厅地板上。周明高大的身影堵在沙发前,带着一身洗洁精的廉价柠檬味和未散的怒气。他刚洗过碗,袖口胡乱挽着,露出的小臂线条依旧紧实有力,只是那张曾经让她心跳加速的脸,此刻只剩下冷漠和疲惫刻下的纹路。
跟你说话呢!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被忽视的恼羞成怒,整天就知道瘫着!家里乱成猪窝也不收拾!我上班累死累活回来还得伺候你
陈薇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直直地看向他。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看得周明心头莫名一虚,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知道了。她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明天我收拾。
周明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噎得够呛,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向书房,砰地一声甩上了门。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震得茶几上的玻璃杯都嗡嗡作响。
世界终于清静了。只剩下窗外单调的雨声,和电视里依旧聒噪的虚假欢笑。
陈薇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很久没动。直到腿脚发麻,她才慢吞吞地起身,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向书房。不是为了收拾,只是习惯性地,想去确认一下那扇紧闭的门后,是否还有她不该存在的念想。
书房门没有锁死,留了一条缝。她凑近,屏住呼吸。
里面没开大灯,只有书桌上一盏孤零零的台灯,洒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周明背对着门,坐在宽大的皮椅里,微微佝偻着背。他手里拿着什么,正看得专注。灯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线条,那神情是陈薇许久未曾见过的——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混合着深沉的、化不开的悲伤。
陈薇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她知道他在看什么。
那个红木匣子。就放在他面前的书桌上,盖子敞开着。里面装着的,是他初恋女友林晚留下的所有痕迹。一沓泛黄的信纸,几张褪色的照片,还有一枚小小的、银质的四叶草书签。那是周明心尖上碰不得的禁区,是他婚姻生活里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也是横亘在他们夫妻之间,一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高墙。
林晚。这个名字像一个魔咒。她是周明的大学同学,一个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的女孩。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她年轻的生命,也带走了周明灵魂里最鲜活的那一部分。他娶了陈薇,日子过得按部就班,可他的心,似乎永远留在了那个叫林晚的女孩身边。
陈薇曾经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她努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操持家务,关心他的身体,甚至在他偶尔对着匣子发呆时,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温水。她以为自己的温柔和耐心,总能焐热那颗冰封的心。
可她错了。时间只是把周明对林晚的思念酿得更加醇厚,更加苦涩。而对她陈薇,时间只带来了日复一日的忽视、挑剔和理所当然的冷漠。她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证明林晚的无可替代,只是为了衬托那段逝去爱情的永恒光辉。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陈薇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轻轻后退,离开了那条门缝,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板上。地板很凉,却比不上她心里的寒意。
她想起白天在街角遇到的那个奇怪男人。雨天,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站在街角古董店的屋檐下,穿着一身剪裁考究却样式古怪的深灰色长衫,像从旧画里走出来的人。他叫住了失魂落魄的她。
夫人,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您看起来,被不属于您的东西困扰着。
陈薇当时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有些东西,留在身边,只会不断汲取您的养分,让您枯萎。不如……做个交易
交易陈薇下意识地重复,声音嘶哑。
用那份沉重的‘过去’,换取一份您应得的‘现在’。男人从袖中取出一张素雅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名片,轻轻递给她,我叫墨商。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那张名片,此刻正躺在她的睡衣口袋里,硬硬的边角硌着她的皮肤。
陈薇伸出手,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名片。素白的纸,没有任何头衔电话,只有一个名字:墨商。下面是一行小字:缘起缘灭,等价交换。
她盯着那行字,眼神空洞。不属于她的东西……沉重的过去……应得的现在……
一个疯狂又绝望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瞬间缠绕住她濒临崩溃的心脏。她猛地站起来,冲进卧室,翻箱倒柜。她知道周明把那个红木匣子藏在哪里——在他书桌最底下的抽屉里,用一个旧文件袋盖着。
她像个小偷,心跳如擂鼓,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钥匙。终于打开了那个抽屉,掀开了文件袋。那个暗红色的、带着岁月包浆的木匣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它抱了出来,紧紧搂在怀里。匣子冰凉,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抱着匣子,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冲出了家门。雨还在下,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睡衣。她不顾一切地奔跑,凭着记忆冲向那个街角。
古董店的橱窗在雨幕中透出昏黄的光。墨商果然还在那里,仿佛一直在等她。他撑着那把巨大的黑伞,身影在雨雾中显得有些朦胧。
您来了。他看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紧紧抱着红木匣子的陈薇,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陈薇喘着粗气,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把那个沉甸甸的匣子往前一递,声音嘶哑破碎:这个……这个给你!拿走它!把他心里那个影子拿走!我要……我要我的丈夫回来!我要一个……爱我、疼我、眼里只有我的丈夫!
她的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墨商的目光落在那个红木匣子上,眼神深邃难测。他伸出手,指尖修长苍白,轻轻拂过匣子冰凉的表面。那动作轻柔得近乎怜惜,却又带着一种非人的疏离感。
林晚……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标签,一个被时间凝固的灵魂碎片,承载着最浓烈纯粹的思念……价值不菲。他抬起眼,看向陈薇,您确定吗用这份‘过去’,交换一个‘完美’的现在一旦交易达成,绝无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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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定!陈薇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死死盯着墨商,拿走它!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他!只要他像……像爱她那样爱我!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无比艰难,带着泣音。
墨商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飘散在雨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他接过那个红木匣子,动作优雅而郑重。另一只手则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戒指。
样式极其古朴,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暗银色。戒面没有任何宝石镶嵌,只有一圈极其细微、肉眼几乎难以辨别的暗纹,如同水波般缓缓流转,散发着一种奇异而柔和的光晕。
戴上它。墨商将戒指递到陈薇面前,它会锚定您的愿望,引导改变的流向。
陈薇看着那枚戒指,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冰冷颤抖的手指,将它套在了左手无名指上。戒指尺寸刚刚好,温凉的触感贴上皮肤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奇异地安抚了她狂乱的心跳和冰冷的身体。
墨商看着她戴上戒指,微微颔首:契约已成。‘过去’已收讫,‘现在’……即将交付。他抱着那个红木匣子,撑着黑伞,转身,身影很快融入迷蒙的雨幕深处,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薇独自站在倾盆大雨中,浑身湿透,却感觉不到寒冷。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温润的戒指,暗银色的光华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柔和。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虚脱感席卷了她,紧接着,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一步一步挪回了那个冰冷的家。
打开门,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她甩掉湿透的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屋子里一片寂静,书房的门依旧紧闭着。
陈薇没有去书房,她径直走向浴室。热水冲刷下来,带走皮肤上的冰冷,却带不走心底那一片茫然的空洞。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圈乌黑,眼神涣散。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氤氲的水汽中,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洗了很久,直到皮肤发皱。她换上干净的睡衣,吹干了头发,机械地走到客厅。刚在沙发上坐下,书房的门咔哒一声开了。
周明走了出来。
陈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僵硬,甚至不敢抬头看他。她害怕看到那双依旧冷漠、甚至可能因为发现匣子丢失而盛满愤怒的眼睛。
脚步声靠近,在她面前停下。
预想中的质问和怒火并没有降临。
薇薇周明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久违的、甚至有些陌生的温柔和……关切
陈薇猛地抬起头。
周明就站在她面前,微微弯着腰,正低头看着她。他的眼神……陈薇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和烦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可见的担忧和心疼。他的眉头微蹙着,目光落在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苍白的脸上。
怎么淋成这样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拂开她额前一缕半干的发丝,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是真实的暖意,快入秋了,着凉了怎么办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关心。
陈薇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周明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僵硬,转身走进厨房。不一会儿,他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出来,塞进她冰凉的手里。快喝了,驱驱寒。他挨着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
陈薇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传来的暖意让她微微颤抖。她小口啜饮着辛辣的姜茶,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一路暖到胃里,却暖不了她心底那片惊疑不定的寒冰。她偷偷抬眼看他。
周明正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温和。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却又在半空中顿住,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躺会儿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尖。这是她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是她日思夜想的温柔。可当它真的降临,她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没……没事。陈薇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细若蚊蝇,就是……有点累。
累了就早点休息。周明的声音依旧温柔,碗我洗好了,地也拖了。你什么也别管了。
陈薇的心猛地一抽。洗碗拖地这些家务,结婚这么多年,周明主动碰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在她抱怨无数次后才不情不愿地敷衍了事。现在……他不仅做了,还做得如此自然
她浑浑噩噩地被周明半扶半抱地送回卧室。他替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好好睡一觉。他站在床边,俯身看着她,灯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温暖的轮廓,晚安,薇薇。
晚安……陈薇几乎是无意识地回应。看着他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房门,她才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软在床上。
黑暗中,她睁大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无名指上的戒指传来温润的触感,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交易……成功了
那个叫墨商的男人……他真的拿走了林晚的匣子,然后……把周明变成了这样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和恐惧的洪流瞬间将她淹没。她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温柔,可这温柔的背后,是那样一个诡异莫测的交易和一个消失无踪的神秘商人。这完美,像一座用冰雕砌的城堡,晶莹剔透,却散发着刺骨的寒意,随时可能轰然倒塌。
这一夜,陈薇在极度的疲惫和惊疑中辗转反侧,几乎彻夜未眠。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敲打着寂静的夜,也敲打着她惶惑不安的心。
第二天清晨,陈薇是被一阵浓郁的花香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床头柜上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在晨光中折射出迷人的光彩。浓郁的花香霸道地占据了整个房间的空气。
她坐起身,有些恍惚。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周明走了进来。他已经穿戴整齐,白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眼神明亮地看着她:醒了喜欢吗路过花店,看到这玫瑰开得正好,想着你一定会喜欢。
他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那触感温热而真实,带着须后水的清爽气息。
陈薇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手指紧紧攥住了被角。
周明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样,依旧笑着:早餐做好了,是你喜欢的溏心蛋和烤吐司。快起来吧,趁热吃。他语气自然,仿佛每天清晨送玫瑰、做早餐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陈薇看着他的笑容,那笑容完美无瑕,温柔得能溺死人。可她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真的。眼前的周明,像一幅精心描绘的工笔画,每一笔都恰到好处,却失去了活人应有的温度和不完美。
她机械地起床,洗漱。餐桌上果然摆着精致的早餐。溏心蛋的火候恰到好处,吐司烤得金黄酥脆,旁边还放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周明坐在对面,目光始终温柔地追随着她,时不时给她夹菜,询问她味道如何。他的体贴无微不至,挑不出半点错处。
陈薇食不知味,如同嚼蜡。她偷偷打量着他。他的眼神依旧温柔,笑容依旧完美,可那温柔背后,似乎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他的体贴,更像是在执行一套设定好的程序,精准无误,却缺乏了发自内心的、独属于周明的那种笨拙和真实感。
她试探着开口:今天……是几号
周明立刻回答:十月十七号,星期三。他放下筷子,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薇薇,对不起,昨天是我们结婚六周年纪念日,我……我忙昏头了,竟然忘了。这束玫瑰,就当是迟到的补偿,好吗晚上我订了‘云顶’的位子,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结婚纪念日陈薇的心猛地一沉。她记得清清楚楚,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是在春天,五月十二号。根本不是十月十七号!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记得他记得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纪念日这完美,果然是个巨大的、荒谬的谎言!
不……不用了。陈薇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我有点不舒服,晚上不想出去。
周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被更深的担忧取代:不舒服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想要探她的额头。
陈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躲开:不用!我没事!就是……就是有点累,想休息。
周明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什么,快得让陈薇抓不住。但那绝不是周明该有的困惑或受伤,更像是一种……程序运行遇到阻碍时的短暂卡顿随即,那完美的温柔面具又重新覆盖上来。
好,那你好好休息。他收回手,语气依旧体贴,我把早餐给你温着,你什么时候饿了再吃。我去上班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他拿起沙发上的公文包,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
门轻轻关上。
陈薇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她看着桌上那束开得正艳的红玫瑰,那浓郁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她猛地抬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温润的暗银色戒指。那柔和的光晕,此刻在她眼里,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她的手指。
她得到了一个完美丈夫。一个记得所有(哪怕是错误的)纪念日、每天送玫瑰、温柔体贴、眼里只有她的丈夫。
可这个丈夫,不是周明。
他是谁
或者说,他是什么东西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站起来,冲向书房。那个抽屉!那个曾经放着红木匣子的抽屉!
她颤抖着拉开抽屉。里面空空如也。那个承载着林晚所有痕迹的匣子,连同那个旧文件袋,都消失了。抽屉里干净得像是从未放过任何东西。
陈薇背靠着书桌,缓缓滑坐在地板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却比不上她心底的寒意。她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窗外,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天色阴沉得如同傍晚。
这一天,陈薇过得浑浑噩噩。周明中午打来电话,声音温柔关切,问她感觉怎么样,需不需要他请假回来。陈薇强忍着恐惧,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没事,让他安心工作。
下午,门铃响了。是花店送来的又一束红玫瑰,卡片上写着:想你。明。
陈薇看着那束娇艳的花,只觉得一阵反胃。她粗暴地将花扔进了垃圾桶。
傍晚,周明准时回来了。手里拎着精致的蛋糕盒,是市中心那家很难排队的网红店招牌。路过看到,想着你会喜欢。他笑着说,眼神温柔依旧。
陈薇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看着他递过来的蛋糕,看着他身上那件她从未见他穿过的、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浅蓝色衬衫(周明从不穿浅色,他说不耐脏)……一股强烈的、想要尖叫的冲动堵在喉咙口。
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我……我没什么胃口。
周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里又出现了那种短暂的、类似卡顿的凝滞。不舒服还没好吗他放下蛋糕,伸手想碰她的额头。
陈薇再次躲开:真的没事!就是……就是有点累。我先去洗澡了。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冰冷和恐惧。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惊恐。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浴室氤氲的水汽中,依旧散发着温润而诡异的光泽。
她开始疯狂地回想那个叫墨商的男人。他的脸,他的声音,他说过的话……用那份沉重的‘过去’,换取您应得的‘现在’……
一旦交易达成,绝无反悔……
绝无反悔……
她是不是……亲手把魔鬼带回了家用周明对林晚的思念,换来了一个披着周明皮囊的……怪物
深夜,陈薇躺在床上,假装熟睡。周明躺在她身边,呼吸均匀。黑暗中,她睁大眼睛,全身的感官都绷紧到了极致,捕捉着身边人的任何一丝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薇紧绷的神经快要断裂时,身边的周明,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不是翻身。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肌肉的抽动。
紧接着,他慢慢地、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
陈薇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她死死闭着眼睛,连呼吸都屏住了。
周明没有开灯。他坐在床边,背对着她,一动不动。黑暗中,只能看到他一个模糊的轮廓剪影。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的汽车驶过湿漉路面的声音。
然后,一种极其细微的声音,飘进了陈薇的耳朵。
那声音……像是……啜泣
低低的,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哀怨。是一个女人的哭声!
声音的来源,正是书房的方向!
陈薇的血液瞬间冻结了!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书房!那个匣子消失的地方!
周明依旧坐在床边,背对着她,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那啜泣声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凄楚,仿佛带着穿透墙壁的力量,直直钻进她的耳膜,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再也无法忍受!恐惧和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她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像幽灵一样冲出卧室,冲向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啜泣声,正是从门缝里清晰地传出来!
陈薇颤抖着手,猛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里面一片漆黑。只有书桌的方向,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光源。
她摸索着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啪嗒。
惨白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书房。
书桌前,空无一人。
只有书桌的台灯亮着,发出昏黄的光晕。灯光下,书桌的中央,摊开放着一封信。
是林晚的信!那熟悉的、带着娟秀笔迹的泛黄信纸!
陈薇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踉跄着扑到书桌前,低头看去。
信纸上的字……正在消失!
不是被擦掉,也不是被水晕开。那些黑色的墨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着,正一点一点地变淡、消散!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正在迅速消融!信纸上,只剩下大片大片刺眼的空白!
不……陈薇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呼,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正在消失的字迹。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猛地从后面掐住了她的脖子!
那力道极大,带着一股非人的阴冷气息,瞬间扼住了她的呼吸!
陈薇惊恐地瞪大眼睛,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她被迫仰起头,对上了一双眼睛。
是周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嘴角却向上弯起一个极其诡异、极其冰冷的弧度。而他的眼睛……那双曾经温柔似水的眼睛,此刻瞳孔的颜色,竟然变成了……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琥珀色!
那不是周明的眼睛!
嗬……嗬……陈薇被掐得无法呼吸,只能发出破碎的嗬嗬声,双手徒劳地抓挠着那只铁钳般的手。
周明……或者说,占据着周明身体的东西,俯下身,冰冷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上,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嘲弄。
他轻笑出声,那笑声低沉而愉悦,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陈薇的耳膜:
字迹消失了……他慢悠悠地说,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烁着非人的寒光,她回来了。
他的手指缓缓收紧,欣赏着陈薇因窒息而扭曲痛苦的脸。
现在……
你该把位置还给我亲爱的晚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