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吗?
他配吗?
他真的很想问她,从前的过往,能不能就那么算了?
看在他们都已经没了爹娘的份上,她能不能,再唤他一声阿兄?
他的嘴唇翕动着,眼神复杂地看着乔念,那里面有痛苦,有挣扎,有深深的歉疚,还有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
乔念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说。
她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但眼神中的疏离并未减少。
然而,当林烨的目光掠过她依旧苍白的脸颊,看到她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想到她刚刚经历的死里逃生和即将要为救治萧衡而踏上的艰辛路途......那些沉重而悲伤的话语,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再也无法吐出。
现在告诉她,爹娘过世的消息,于她而言,无疑是痛苦的。
如若知道爹娘皆因她而死,她定无法接受。
在她身心俱疲、亟待休养的时候,他何必给她添堵?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席卷了他。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股几乎要决堤的情绪硬生生压了回去,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尝到了血腥般的铁锈味。
最终,他几乎是逃避般地避开了乔念的目光,举起手中的酒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一路奔波,辛苦了。明日还要赶路,早些休息。”话语苍白无力,与他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形成可悲的对比。
乔念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想明白。
她只是依言端起自己面前那碗已经微凉的酒,与他伸过来的碗轻轻碰了一下。
“当”的一声轻响,清脆却短暂,在安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仿佛敲碎了某种无形的期待。
“多谢将军挂心。”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说完,便将碗中剩余的酒液缓缓饮尽。
林烨看着她饮酒的动作,看着她垂下眼帘时那疏冷的侧脸,心脏像是被彻底冰封,沉甸甸地坠入无底深渊。
他也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那酒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只有无尽的苦涩。
他深深看了乔念一眼,最终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背影融入火光之外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寂而沉重。
楚知熠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伸出手,重新将乔念微凉的手握入掌心,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和温暖。
乔念没有说话,只是顺势靠回他身边,目光重新投向那堆渐渐熄灭的篝火,跳动的火焰在她眼底明明灭灭,看不清真实情绪。
而此时,属于萧衡的那顶小营帐里漆黑一片。
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帐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
萧衡蜷缩在简陋的行军榻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冰冷的汗珠,将他额前的碎发彻底浸湿。
白日里强行压制的虚弱和痛苦,在夜深人静时如同溃堤的洪水,汹涌反噬!
更可怕的,是来自脑海深处的侵蚀。
【痛苦吗?】那恶念低语般萦绕,【这撕心裂肺的痛楚......都是因为谁?】
剧烈的蛊毒在他经脉中疯狂冲撞,每一次撕扯都带来近乎晕厥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冷的虫蚁正在啃噬他的骨髓和内腑。
【若不是为了她......你又何须承受这些?】那恶念继续蛊惑,带着一种阴冷的嘲讽,【可她眼里......只有那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