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滨海市锈迹斑斑的屋顶。
陈昊警官踩着积水冲进小巷时,尸体早已冰冷。
年轻男人靠着湿漉漉的砖墙坐着,西装革履,姿态近乎安详,如果不是颈部那道精准得令人悚然的切口,几乎像在小憩。
最诡异的是,他微张的嘴里,含着一朵鲜红欲滴、完好无损的玫瑰,花瓣上的水珠在警灯照射下,像血一样滑落。
陈昊蹲下身,在死者紧扣的手心里,发现了一枚早已停摆的旧怀表,指针固执地停在十二点零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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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砸在滨海市的老屋顶上,噼啪作响,像要把经年累月的铁锈和污垢一口气冲刷干净。夜黑得浓稠,风裹着咸腥和城市边缘工业区的酸腐气,在迷宫般的巷道里横冲直撞。
陈昊的警用雨衣下摆甩出混浊的水线,沉重的靴子踩进一洼深及脚踝的积水里,“啪”地一声,脏水溅上裤管。他几乎是撞开了那条用黄色警戒带勉强封住的窄巷入口,湿漉漉的橡胶手套勒得指节发白。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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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举着的强光手电晃了一下,光柱切开雨幕,短暂地照亮了巷子深处那个倚墙而坐的轮廓。
“什么时候发现的?”陈昊的声音沙哑,被雨声盖过大半。
最先到的片区民警老张脸色发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半、半小时前。清洁工老李推车过来,差点撞上……吓得不轻,已经让人先送他回去了。”
陈昊没再问,一步步靠近。积水在他脚下漾开一圈圈涟漪。巷子太窄,空气里弥漫着垃圾腐坏和雨水清刷后依旧顽固的潮湿霉味,但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别的……一丝极淡的、不和谐的甜香。
光柱定格在那具尸体上。
一个年轻男人。昂贵的藏青色西装剪裁合体,此刻却湿透了,紧贴在他身上,深一块浅一块。他坐在那里,背靠着斑驳脱落的红砖墙,头微微歪向一侧,眼睛闭着,神情是一种不自然的平静,甚至称得上安详。如果不是他颈部那道——
陈昊蹲下身,凑近。
那道切口极其干净利落,精准地割开了气管和主要血管,创口边缘平整得不可思议,几乎没有多余的皮肉翻卷。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领口,大片暗红在雨水浸泡下洇开,像一朵狰狞怪异的花,持续不断地向下滴淌,融入身下的积水洼,颜色已经淡得近乎无。
但比这精准的杀戮更诡异的,是死者的嘴。
他微张的唇间,赫然含着一朵花。
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饱满的花瓣层层叠叠,完美地绽放着,甚至没有一丝被风雨摧折的痕迹,娇艳得如同刚刚从枝头剪下。一滴水珠从冰冷的花瓣边缘滚落,划过死者毫无血色的下颌,在红蓝警灯剧烈的闪烁映照下,那水珠折射出妖异的光,殷红如血。
四周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以及身后小王明显加重的呼吸声。
陈昊的视线像是被那抹不合时宜的红色钉住了,几秒后,他才强行移开,目光下移,落在死者自然垂落在积水里的双手。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死者紧扣的右手,僵硬,冰冷。他小心翼翼地扳开那僵硬的手指。
一枚冰凉的金属物事落入他掌心。
是一枚老旧的怀表。黄铜表盖上有繁复的蔓草花纹,边缘磨损得厉害,显然有些年头了。他拇指用力,咔哒一声掀开表盖。
表盘内侧的玻璃已经裂了几道细纹,底下白色的珐琅表面泛着旧物的黄。最奇特的是,那两根纤细的指针,一动也不动,固执地、永恒地指向同一个时刻——
十二点零一分。
“头儿……”小王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颤抖,“这……这是什么意思?”
陈昊没有回答。他只是合上表盖,将那枚冰冷的怀表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着他戴手套的皮肤。他再次抬头,看向那朵从死者口中生长出的、艳丽的红色玫瑰。
雨还在下,冰冷地打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小巷外,城市模糊的喧嚣遥远得不真实。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缓慢地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