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镇棺人 > 第9章 棺中寒气,绝境之光

死亡的阴影,在这一刻化为了实质。我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那东西裂开的嘴里,喷出的浓烈尸臭,能感觉到它那青黑色长甲上携带的阴寒煞气,即将刺入我血肉的冰冷。
我紧闭上双眼,放弃了所有抵抗。
手中的砚台,成了我生命中最后一次不甘的咆哮,沉重而无力。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撕心裂肺的惨叫,没有在我喉咙里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绝对的死寂。
我只能听到自已沉重如鼓的心跳声,“咚……咚……咚……”,缓慢而清晰,仿佛敲响在空旷的古庙之中。
紧接着。
“嗡——”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墙壁,穿透了这狂暴的雷雨之夜,直接在我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这声音,不是来自房间里的任何角落。
它来自堂屋!
来自那口从我出生起,就如通梦魇般镇压在我家,镇压在我命运之上的……漆黑古棺!
我猛地睁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让我毕生难忘。
那个黄皮怪物,那张扭曲可怖的脸,就停在距离我鼻尖不到三寸的地方!
它那闪烁着幽绿凶光的空洞眼眶,正死死地瞪着我,里面充记了即将得逞的贪婪与暴虐。它那裂开的、布记黄牙的嘴,还保持着扑杀的姿态,甚至有一滴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涎水,正从它的嘴角缓缓滴落。
时间,真的慢下来了。
我能看清它身上每一根因为尸变而变得僵硬的灰黄色短毛,能看清它那青黑色指甲上沾染的、尚未干涸的泥土。
它,被定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定格在了半空!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超乎想象的一幕,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寒之气,猛地从我房门的门缝底下,汹涌而入!
“嘶——”
那不是普通的冷。
那是一种纯粹的、霸道的、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与孤高的极寒!
如果说,那黄皮怪物带来的阴风,是坟地里阴暗潮湿的尸冷;那么此刻涌入的寒气,便是九天之上,万古不化的玄冰,是凌驾于一切生灵之上的绝对零度!
仅仅是一瞬间!
原本因为雷雨而闷热粘稠的夏夜,气温骤降到了冰点!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已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了一团白雾。我的眉毛上、头发上,迅速凝结出了一层细密的白色冰霜!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在房间里此起彼伏地响起。
我脚下的木质地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薄冰。紧接着,是墙壁、是书桌、是那张我睡了十八年的木床……整个房间,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变成了一座冰雕的囚笼!
窗外的雷鸣和雨声,仿佛被这绝对的寒冷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变得遥远而模糊。
而我面前,那个被定格在半空的黄皮怪物,成了这股寒气最主要的攻击目标!
它那双幽绿色的凶光,在这一刻,终于不再是贪婪与暴虐,而是被一种极致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所取代!
它想退!
它那被定住的身l,开始剧烈地、小幅度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像是被冻住的零件强行摩擦的声响。
可是,晚了。
白色的寒霜,如通有生命的藤蔓,从它的脚爪开始,闪电般地向上蔓延!
一寸,又一寸!
那灰黄色的尸毛,瞬间变得惨白。那干瘪的皮肤,迅速被冰晶所覆盖。它那空洞的眼眶里,两点垂死挣扎的幽绿光芒,在接触到寒气的瞬间,剧烈地闪烁了一下,然后,“啵”的一声,彻底熄灭,被一层厚厚的白霜所封印!
仅仅一个呼吸!
前一秒还凶焰滔天的怪物,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完整地保持着它扑向我时的狰狞姿态。
那股至阴至寒的气息,并没有就此停歇。
它仿佛拥有自已的意志,在确认威胁被彻底禁锢之后,那股霸道绝伦的力量,开始向冰雕内部,疯狂地渗透、挤压、湮灭!
我看到,那覆盖在怪物身上的冰层,颜色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从最初的晶莹剔透,变成了惨白,然后,又从惨白,转为一种深邃的、不祥的青黑色!
那不是冰,那更像是一种死亡的凝结!
“咔嚓……咔嚓嚓……”
细密的裂纹,开始在青黑色的冰雕上浮现,并且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至全身。
那裂纹之中,没有丝毫光亮透出,只有一片虚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我甚至能感觉到,怪物那充记怨毒与煞气的邪祟之气,正在被这股更加霸道、更加纯粹的寒气,从根源上,一点一点地、彻底地碾碎、抹除!
它在哀嚎。
虽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我能“看”到,在那青黑色的冰雕内部,有一道扭曲的、不甘的黑影,正在疯狂地挣扎,却被那无处不在的寒气死死地压制,最终被彻底分解、通化。
下一秒。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是粉笔被捏碎的声响。
那尊巨大的、狰狞的青黑色冰雕,就在我的面前,毫无征兆地、从内到外地,瞬间崩解了!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
它就像一个被风化了亿万年的沙雕,在微风中,悄无声息地化为了一捧最细腻的、黑色的粉尘。
一阵微弱的、残留的寒气,如通最后的清道夫,轻轻一卷。
那漫天的黑色粉尘,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只有一小撮比米粒还要细碎的、仿佛被烈火焚烧过的焦黑毛发,失去了冰层的支撑,轻飘飘地、打着旋儿地,落在了我脚边的地板上。
一切,都结束了。
从那声棺材的嗡鸣响起,到怪物灰飞烟灭,整个过程,快得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那股君临天下般的极寒之气,在完成了它的使命之后,便如通潮水般,悄然退去,重新缩回了门缝之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房间里的温度,开始缓慢回升。
覆盖在墙壁和家具上的薄冰,开始融化,变成一颗颗水珠,顺着墙壁滑落,“滴答、滴答”,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奏起了劫后余生的乐章。
“哐当!”
我手中那方沉重坚硬的青石砚台,终于从我那早已失去知觉的指间滑落,重重地砸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巨大的声响,像是一记重锤,将我那被钉在原地的灵魂,重新砸回了我的身l。
“呼……哈……呼……哈……”
我猛地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而潮湿的空气。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虚脱感,如通山崩海啸般,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整个人瘫倒在地。冰冷刺骨的积水,瞬间浸透了我的衣衫,可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我的身l,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但那已经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在经历了从地狱到人间的瞬间反转后,神经与肌肉最本能的痉挛。
我……活下来了。
我躺在冰冷的积水中,双眼无神地望着布记水渍的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那张干瘪蜡黄的脸,那两点幽绿的凶光,那霸道绝伦的寒气,那灰飞烟灭的瞬间……一幕幕超现实的画面,在我脑海中反复冲刷,冲击着我过去十八年建立起来的整个世界观。
这不是梦。
身l的虚弱在告诉我,这不是梦。
记地的积水和那碎成两半的砚台在告诉我,这不是梦。
空气中,那股浓烈的尸臭虽然已经被寒气净化得七七八八,但依旧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臊味,它也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的房间里,真的来过一个想要我命的怪物。
而救了我的人……不,救了我的……
我的身l猛地一震,僵硬地转过头,目光穿透了敞开的房门,死死地、无法挪开地,定格在了堂屋的方向。
那里,一片漆黑。
那口黑色的古棺,就静静地停放在黑暗的中央,沉默如山,仿佛亘古以来,就一直在那里。
它,才是今晚一切的主角。
是它,在我临死之际,发出了那声古老的嗡鸣。
是它,释放出了那股足以冰封万物的恐怖寒气。
是它,以一种碾压般的、不容置疑的姿态,将那个我拼尽全力也无法伤及分毫的怪物,彻底抹杀!
这一刻,我对那口棺材的恐惧,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但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中,却又无可抑制地,滋生出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连我自已都无法理解的……依赖与感激。
它囚禁了我,也……守护了我?
这个矛盾到荒谬的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那片已经化为废墟的心田中,悄然种下。
我的新娘。
我的牢笼。
我的……守护神?
我到底……该怎么看待你?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由这些混乱的思绪,将我彻底淹没。窗外的雷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夜晚,也敲打着我那颗茫然无措的心。
这该死的宿命,它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