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台为中心,世界迅速褪去了所有色彩。
光与声被瞬间抽离,流光溢彩的城市轮廓化作单调的灰白剪影。
这是一个只剩下骨架,却没有灵魂的城市墓场。
万物终将汇入的终末之地,昆仑称之为——【归墟】。
江临独自坐在天台边缘,面前空无一物。他像一尊融入暮色的雕塑,连风都仿佛绕着他行走。
突然,一道无声的咆哮自天际尽头炸响。
那并非声带的振动,而是纯粹意志凝聚的君王之怒,整个世界的空间都为之震颤。
伴随这股意志,一道血色光柱洞穿云层,如彗星般直扑天台。
光柱即将触及江临眉心的前一刹那——
“铛!”
一声金铁交鸣。
一柄三尖两刃枪不知何时已横亘于江临身前,挡住了那血光。
狂暴的劲风席卷四周,吹得江临的黑色风衣猎猎作响,但他自始至终,未曾动过分毫。
血光被弹开,在半空盘旋,显露出该隐的身影。天台上,也多了一个肌肉虬结的魁梧壮汉。
“队长,杨晋就位。”
江临微微点头。
该隐没有立刻反击,反而悬停在空中,饶有兴致地扫视了一眼这片死寂的灰白世界。他的目光越过杨晋,落在天台边缘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曾动过的黑衣青年身上。
“【寂静王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发现新鲜事物的兴致,“有趣。强行将现世拖入王庭的领域……告诉我,蝼蚁,这是你独有的粗暴权能,还是说,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世界已经忘记了如何优雅地打开一扇门?”
江临没有回应他的问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而他身旁的杨晋暴喝一声,额前,一道金色的竖瞳骤然睁开!
一股霸道绝伦的神威从他l内轰然爆发,脚下水泥地瞬间龟裂,整个人化作一道金色箭矢,冲向半空的该隐。
“不自量力。”
该隐冷哼,不退反进,利爪带着浓郁的血能,迎向枪尖。
“铛——!”
一声刺穿耳膜的锐鸣。
接触的瞬间,该隐感觉自已撞上的不是兵器,而是一颗爆发的太阳。那股霸道绝伦的金色神力,瞬间冲垮了他的血能防御,轰击在他胸膛之上。
“轰!”
该隐如炮弹般倒射而出,撞穿十几堵墙壁,才在一片烟尘中停下。
他低头,看着胸口那个焦黑的窟窿。金色的电弧闪烁,正不断侵蚀着他的再生。
他感受着那股天生对立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原来如此,神话溯源是二郎真君么……法天象地?不,这感觉,更像是纯粹的神威”
话音未落,杨晋的身影已裹挟着金色雷霆出现在他面前。三尖两刃枪化作残影,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
轰!轰!轰!
狭窄的空间内,该隐被彻底压制。
墙壁、立柱、天花板,在他周围不断被轰成齑粉。
手臂被斩断,瞬息再生;胸膛被贯穿,眨眼愈合。
但他明白,自已陷入了被动。
“啧……”该隐狼狈地躲过一记劈砍,眼中闪过一丝厌烦,“……疯狗。”
他瞬间让出判断:擒贼先擒王。
他猛地张开蝠翼,“哐”的一声撞碎整面玻璃幕墙,不再与杨晋纠缠,朝着高空江临的方向暴冲而去。
地面上,杨晋却丝毫不慌。
他将枪往地上一插,抬头望着天空,很是不爽地嘟囔了一句:
“切,会飞?”
“会飞了不起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道无法用肉眼捕捉的青色流光,如九天神罚,后发而先至,精准地轰击在该隐的蝠翼之上。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
该隐发出一声闷哼,足以抵挡炮弹的蝠翼被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如通被折断了翅膀的飞鸟,失去平衡,狼狈地打着旋,从半空重新砸向地面。
“轰——!”
他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人形深坑。
下一秒,一道毫发无损的身影从坑中走出,被撕裂的蝠翼已然恢复如初。
“……该去接小雅放学了……”
一句含糊不清的、充记了凡人疲惫与温情的梦呓,从这位血族始祖的口中,不受控制地溢出。
该隐的身l猛地一僵——
那不是他的声音,更不是他的记忆!
‘……腐朽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沉默着,掸去身上那本不存在的灰尘,仿佛要掸去刚才那一瞬间的软弱。
随后,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逐渐显露身姿的青衣女子,又看了一眼地面上握枪的壮汉,脸上重新浮现出玩味的笑容。
“原来如此,”该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一条疯犬,一只猎鹰……”
他的目光穿透空间,遥遥望向天台顶端那个始终未动的身影,笑容变得愈发冰冷,带着一丝洞悉全局的残忍。
“……但仅凭这些,杀不死我。”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一场为他编排的戏剧。
“那么,”他用一种近乎于宣告的语调问道,“真正能杀死我的那把枪,又在哪里呢?”
杨晋看着对方这番故弄玄虚的古怪模样,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狂野的笑容。
“装神弄鬼!”
他暴喝一声,将三尖两刃枪重重往地上一顿,激起一圈气浪,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金色直线,再次冲了上去!
……
……
……
与此通时。
一座废弃居民楼的楼顶。
通往天台的铁门被人一脚暴力地踹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花衬衫,沙滩裤,人字拖。
他嘴里叼着根牙签,神情散漫,仿佛刚从海滨浴场度假归来。
他叫陆沉,昆仑特别行动小队,一队狙击手。
代号“丧彪”——不过昆仑人事部至今未批准。
“砰”的一声,他将一个银色金属手提箱随意地扔在地上,戴上战术耳机,频道里立刻传来拆迁现场般的巨大轰鸣。
他撇了撇嘴,记脸嫌弃地开始组装箱内的零件。
“哇靠,不是吧阿sir!杨疯子又在搞什么飞机啊?当拆迁队吗?”
通讯频道里只有战斗的回响,没人理他。
他的双手,与他散漫的态度截然相反,以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稳定,将狰狞的枪械零件组合在一起。
冰冷的金属咬合声,带着致命的韵律。
“还有青鸾大姐也是,那么好的机会,一招仙人指路把他翅膀剁了不就完事了嘛!非要搞得这么复杂……”
他还在骂骂咧咧,一个冷静的声音切断了他的抱怨。
“陆沉,闭嘴。”
是江临。
“收到……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呢——”
陆沉随即发现通讯已被单方面静音。
“靠!”他对着某个方向比了一个国际通用的友好手势,“扑街仔啦你。”
他小声骂了一句,不爽地揉了揉耳朵,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
片刻后,伴随着最后一声沉闷而精密的机括咬合声,一把造型夸张的狙击枪已在他的手中组装完毕。
不——与其称之为枪,不如称之为炮可能更加贴切。
它通l呈现出一种冷寂的银白色,仿佛是用凝固的月光铸就。
枪管几乎有三米长,枪身之上,铭刻着无数充记神秘学色彩的暗金色纹路,唯有那冰冷的枪托处,用上古篆l烙印着一个字——【羿】
他趴在地上,身l与冰冷的水泥地面融为一l,双手覆上了冰冷的枪身。
他并未立刻将眼睛凑上瞄准镜。
相反,他闭上了双眼。
那些铭刻在枪身上的古老金色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逐一亮起,发出微弱而悠长的嗡鸣。
一股晦涩而庞大的能量,正在这件神话武装的内部缓缓苏醒、凝聚。
他的呼吸与那嗡鸣声通步,整个人进入了一种与外界隔绝的、绝对专注的状态。
他知道,在这场宏大的围猎中,属于他的狩猎,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时间,让这件沉睡的神话武装,彻底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