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立群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他眼里的不信任和轻视,几乎毫不掩饰地满溢出来。
“我们组,不缺人。”他把档案“啪”地一声合上,递还给王所长。
王所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老钱,这是组织上的决定”
“组织的决定我服从。”钱立群打断他,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沈清禾,“但我们这里是搞科研的,不是幼儿园。我这儿庙小,可容不下没断奶的大佛。”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原本存在的细微讨论声瞬间消失了。十几双眼睛,都从各自的图纸和仪器后面抬了起来,齐刷刷地看向门口,目光里带着同情、好奇,和更多看好戏的玩味。
所有人都知道,钱工这是在指着和尚骂秃驴,一点面子都不给所长和她背后的“关系”。
沈清禾却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刺,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问了第一个问题:“请问,我的办公桌在哪里?”
钱立群被她这没事人一样的反应噎了一下,冷哼一声,转身指了指办公室最深处、紧挨着一个堆满废旧图纸和零件的铁皮柜旁的空桌子:“那儿。”
那张桌子上积着一层薄灰,椅子的一条腿还是瘸的,显然是整个办公室最差的位置。
沈清禾没说什么,径直走了过去。
钱立群跟着走过来,将怀里抱着的一大摞足有半米高的外文资料,“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了沈清禾的桌子上,震起一片呛人的灰尘。
“你的任务,”钱立群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响亮,像是要说给所有人听,“就是把这些资料,在年底之前,全部翻译、整理、归档。”
办公室里响起一片细微的抽气声。
那都是些什么?泛黄的德文期刊、字迹模糊的俄文手稿、打印粗糙的英文报告全是些积压了不知多久,没人愿意碰的硬骨头。这工作量,别说年底,再给她半年都未必能干完。
这不是安排工作,这是发配。是把她当成一个廉价的资料员,用最繁重、最枯燥、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把她彻底边缘化,逼她自己走人。
所有人都等着看沈清禾的反应。是会哭,是会闹,还是会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跑去找所长告状?
然而,沈清禾只是伸出手,用指尖拂去最上面一本德文期刊上的灰尘
对她而言,这哪里是惩罚。
这些封存在七十年代,来自世界各地的第一手、未经过滤的学术资料,简直是一座尚未被发掘的巨大宝藏。
她的大脑,在瞬间开始了高速运转,自动为这些资料建立了索引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