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空气像是凝固了的戈壁黄沙,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墙上挂钟的秒针每一次“滴答”跳动,都像一把小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台大功率电台,可扬声器里传出的,只有一片永无止境的“沙沙”声,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众人的神经。
蓝方的两面小旗,在沙盘上步步紧逼,三营那面孤零零的红旗,已然陷入了绝境。
“完了”一个年轻参谋失神地喃喃自语,手里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这句无心之言,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张处长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司令员铁青的侧脸,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领口。他知道,再不开口,就什么都晚了。
他猛地站起来,因为用力过猛,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啸。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首长!让我试试!试试二号方案!那个‘星辰’频率!”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一直闭目养神的刘工倏地睁开眼,眼神里满是斥责和不可理喻:“老张!你糊涂了?那种歪门邪道的东西,连理论验证都没通过,你拿演习开玩笑?!”
“那也比现在当聋子瞎子强!”张处长彻底豁出去了,指着那台沉默的大功率电台,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刘工,你睁开眼看看!你引以为傲的大家伙,现在就是一堆废铁!废铁!”
司令员没有回头,他像一尊雕塑,盯着沙盘上即将被合围的红旗。几秒钟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执行。”
“什么?”正在徒劳操作的通讯兵猛地回头,脸上满是错愕。那个频率,他有印象,是前天陆营长硬让他输进去的备用数据,一个被所有技术员私下里当成笑话的参数。他看着张处长,又看了看司令员岿然不动的背影,一时间竟不敢动手。
“执行命令!”张处长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是!”
通讯兵一个激灵,不再犹豫。他的手指在布满旋钮的电台面板上,像弹钢琴一样,却带着赴死般的悲壮,迅速操作。当他用微颤的手,将频率指针拨到那个奇怪的数字上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司令员在内,都没有抱任何希望。
这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在溺水时挥舞双臂的本能挣扎,一种走向失败前最后的、不甘心的尝试。
刘工靠在椅子上,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冷笑,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在用一场滑稽的闹剧,为一次注定的惨败拉上帷幕。
扬声器里,那片熟悉的“沙沙”声依旧顽固地存在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所有人的心沉入谷底,准备接受惨败的现实时——
奇迹,发生了。
那如同戈壁风暴般狂躁的“沙沙”声,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