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薇那句“你想表达什么”像一根刺,扎得她进退两难。
沈清禾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没有寻常女人该有的慌张、愤怒,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那双眼睛平静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误入菜园的鸡。
李卫国在旁边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打哈哈:“哎呀,小沈同志就是这个脾气,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白干事,咱们的大棚很壮观吧?这可都是小沈的功劳!”
白薇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啊,很了不起。”
她来之前特意找人打听过。从几个军嫂嘴里听到的版本是:沈清禾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孤女,无亲无故,耍了点手段怀上了承屹哥的孩子,这才母凭子贵嫁了进来。听说之前还闹过离婚,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包袱。
所以,她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地过来“敲打”一番。
可现在,她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白同志,如果没有其他关于工作的事儿,我要继续测量了。”沈清禾的声音将白薇薇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说完,根本不给白薇薇再次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走回了大棚边上,蹲下身,继续用手里的温度计测着土温,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恶毒的话都更扎心。
白薇薇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手在身侧紧紧攥成了拳头。她精心准备的一番话,那些暗藏机锋的试探,全都被对方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楚楚可怜的笑容,对着李卫国说:“李政委,沈同志真是个工作狂。承屹哥能娶到这么能干的媳妇,真是他的福气。”
她特意加重了“媳妇”两个字。
李卫国干笑了两声:“是啊,是啊。”
他领着文工团的人又转了一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白薇薇走在队伍后面,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戈壁的阳光毒辣辣的,那个叫沈清禾的女人蹲在田埂边,身形清瘦,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的确良工作服,袖子和裤腿都挽起来,露出细瘦的胳膊和脚踝。头发简单地编成辫子盘在脑后,脖颈处有细密的汗珠。她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小本子,偶尔用那支秃了头的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她的那些数字。
白薇薇咬了咬唇。她不甘心,一个乡下女人,凭什么?
她找了个借口脱离队伍,又绕回了大棚边。
这次,她换上了一副关切的、推心置腹的姿态。
“沈同志,你别误会,我刚才没有别的意思。”她走到沈清禾身边,放柔了声音,“我跟承屹哥从小一起长大,算是发小。他那个人吧,就是外冷内热,其实心肠最好。我就是怕你刚来,不了解他,所以想多提醒你几句。”
沈清禾头也没抬,继续记录着数据。
白薇薇见她不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天然的优越感:“哎呀,在这戈壁滩真是辛苦你了,瞧你这手,都糙成什么样了。在城里的时候,我们这些女同志最注意保养手了,每天晚上都要擦雪花膏。”
她说着,视线落在沈清禾那双沾着泥土的手上,那双手确实粗糙,指甲缝里还有黑泥。
沈清禾终于停下了笔,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
“有事?”
还是那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白薇薇被她这冷淡的态度噎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告诉你,承屹哥他肠胃不太好,不爱吃硬的东西,而且他这个人特别爱干净,最见不得邋遢。你刚嫁过来,可能不懂这些,我就是好心提醒你一下。”
这番话,充满了宣示主权的意味。
周围几个假装在菜地里干活、实则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军嫂,都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王嫂子小声对旁边的李嫂子说:“这下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