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陆承屹的脚步声像战败的鼓点,重重地、仓皇地消失在夜色里。
沈清禾站在原地,没动。
门廊下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低着头,看着静静躺在脚边的那个布袋。一颗鸡蛋磕破了,黄白相间的蛋液黏在牛皮纸上,在冰冷的地面上,显得格外狼狈。
空气里,还残留着陆承屹那股子蛮不讲理的、混杂着汗水和怒火的气息。
她站了许久,久到院子里的风都打了几个旋儿。然后,她才缓缓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将那个布袋捡了起来。蛋液的黏腻沾在她指尖,一种陌生的、不属于实验室的触感,让她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她关上门,屋里屋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走到厨房,没有丝毫犹豫,将那颗破损的鸡蛋和红糖,煮成了一碗卧着蛋的红糖水。水汽氤氲,一股浓郁的甜香在简陋的厨房里弥漫开来。
她没有吃。
她只是端着那个烫手的粗瓷碗,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碗里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个男人,像一颗毫无征兆闯入她精密轨道的不规则星体。狂暴、炽热,完全不按逻辑运行,却又带着一种她无法忽视的、强大的引力。
她想把他归类,分析,但她所有的模型,在他面前都失了效。
她端起碗,试探着喝了一小口。
那股直白的、不加掩饰的甜,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甜得有些发齁,也烫得让她舌头发麻。
就像那个男人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军属大院的晾衣场就热闹了起来。
李娟端着一大盆衣服走过来,还没站稳,就听见几个军嫂围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说得热火朝天。
“哎,你们听说了没?昨儿半夜,我起夜,亲眼看见陆营长黑着脸从3号院出来,那动静,跟要拆房子似的!”说话的是住在斜对门的王嫂,说得绘声绘色。
“真的假的?他不是去给沈嫂子送东西了吗?炊事班老张都说了,拿了鸡蛋和红糖呢!”
“可不是嘛!送东西还能送出火气来?我听着好像还吵起来了,陆营长的嗓门大着呢!”
李娟一听,心里的那点幸灾乐祸再也藏不住了。她故意把手里的盆“哐当”一声放在地上,阴阳怪气地开了口:“我当是什么事呢。那还用问?肯定是咱们沈大知识分子,又把营长给教训了呗!”
她提高了音量,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人家是什么人?是文化人!看不起咱们营长这种大老粗。营长一片好心送点东西,人家指不定觉得是什么‘禽类卵细胞’、‘蔗糖结晶体’呢!嫌咱们营长没文化,不配跟她说话!”
她学着想象中沈清禾的腔调,捏着嗓子说话,引得周围几个平日里跟她交好的军嫂吃吃地笑了起来。
“就是,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给谁看啊!”
“还是李娟你看得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