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山孙氏祠堂的屋当门(屋子里面),烛火摇曳着映在祖宗牌位上,把“孙氏列祖列宗”几个字照得格外庄重。孙伯龙独自站在供桌前,手里攥着三炷燃得正旺的香,望着袅袅升起的香烟出神——烟丝飘到窗棂外,和夜风中的银杏叶缠在一起,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祠堂外,四棵五百年树龄的银杏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金黄的叶子偶尔飘进窗棂,落在供桌上,仿佛老祖宗在耳边低声絮语,问他这乱世里,到底该带着护乡队走哪条路。
“列祖列宗”孙伯龙声音沙哑,轻轻把香插进青釉香炉,火星子溅在炉灰里,“俺孙伯龙,念过黄埔,扛过中正步枪,本想保家卫国,可如今俺这个黄埔生,到底该走哪条路,才能救咱鲁南的乡亲,才能让护乡队的弟兄们有奔头?”
窗外传来朱道南和队员们的说笑声,混着粗瓷碗碰撞的脆响——那是队员们在分吃老孙叔送来的玉米糊糊,里面掺了点红薯干,在这缺粮的年月,已是难得的“好饭”。那些队员,有的是贾汪煤窑出来的煤黑子(下井工),手上的老茧比铜钱还厚,握镐头的手现在握起了步枪;有的是牛山周边地里刨食的庄稼汉,裤脚还沾着没洗干净的泥土,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一说起打鬼子,眼睛亮得像秋夜的星星,劲头比谁都足。
孙伯龙不禁想起昨天收到的那封信,是他黄埔通期通学张继贤寄来的。张继贤现在在国民党鲁南绥靖区当了参谋长,信里的字写得龙飞凤舞,记是“劝降”的诱惑:“伯龙兄,兄台何必屈就在那穷乡僻壤,与‘泥腿子’为伍?吃糠咽菜,穿补丁衣裳,哪有咱中央军的l面?来弟处,保你上校团长之职,穿呢子军装,挎勃朗宁手枪,军饷粮秣从不短缺,家眷还能安置在徐州城里,免受战火之苦”
孙伯龙苦笑着把信扔在供桌上,指尖划过“上校团长”“呢子军装”几个字,心里五味杂陈——这些曾是他毕业时的念想,可现在看来,却像扎人的刺。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朱道南端着个粗瓷碗进来,碗沿还沾着点羊肉沫,热气裹着肉香一下子飘记了祠堂,驱散了香灰的冷味。
“伯龙!藏稳来地(什么时侯来的)?快趁热喝!”朱道南把碗递过来,碗底还带着手温,“老孙叔特意去周营集上买了斤羊肉,炖了俩钟头,说你最近盯着护乡队的训练,瘦得厉害,得补补身子。”
孙伯龙接过碗,热气熏得眼睛发酸。这碗羊肉汤,油花浮在表面,里面还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蛋白凝得正好,蛋黄没全熟——老孙叔知道他爱吃这样的。在这连盐都稀罕的年月,这样一碗汤,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金贵。他抿了一口,鲜得让他鼻尖一酸:“道南,坐会儿,陪俺说说话。”
两人坐在祠堂的门槛上,晚风带着银杏叶的清香吹过来,把烛火吹得晃了晃。朱道南掏出铜烟袋锅,填上自家晒的烟丝,用火镰“咔嚓”打着火,吧嗒吧嗒抽起来,烟圈在夜色里慢慢散开:“愁怂(什么)?看你这两天心事重重的,连吃饭都没胃口,训练时队员们都看出来了。”
孙伯龙叹口气,从供桌上拿起那封信,递给朱道南:“你看看吧,我这老通学,又来劝我去国民党那边。”
朱道南接过信,借着烛火快速看完,“啪”地把信拍在腿上,冷笑一声:“这张继贤,俺知道!去年台儿庄撤退时,他带着队伍先溜了,把二十多个伤员扔在泥沟村,最后那些伤员全被鬼子抓了去,没一个活下来的!俺临矿的工友当时就在泥沟村,亲眼看见鬼子把伤员绑在树上当靶子练枪!”
孙伯龙一愣,手里的碗晃了晃,羊肉汤差点洒在裤腿上:“真滴?俺以前只知道他胆子小,没想到他这么不仗义!当年在黄埔,他还跟俺说要‘誓死报国’”
“可不!”朱道南吐出口烟,烟丝的辣味混着怒火,“俺那工友说,中央军撤退时,还抢了泥沟村老乡的粮食,连王老太的鸡都没放过!说是‘借’,到现在也没还——这样的队伍,跟鬼子有啥两样?”
正说着,祠堂外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胡大勋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额了盖子(额头)上全是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手里的步枪还斜挎着:“伯龙哥!道南哥!不好了!中央军的溃兵在周营抢粮!还把老村长给打了!乡亲们拦着,他们还想开枪!”
孙伯龙“噌”地站起来,手里的碗重重放在门槛上,瓷碗撞得“当”一声响,声音都在发抖:“走!去看看!俺倒要看看,这些‘自已人’是怎么祸害乡亲的!”
溃兵抢粮激众怒,伯龙明辨是非心
三人快步往周营赶,刚到村口老槐树下,就看见十几个穿黄军装的溃兵围着一辆木轮粮车,正和乡亲们拉扯。粮车上的粗布麻袋被扯破,金黄的小米撒了一地,像铺了层碎金子,几个老乡蹲在地上,用手往怀里拢小米,指缝漏下去的,都心疼得直掉眼泪。
“老总!这是俺们的救命粮啊!”老村长拄着枣木拐杖,花白的胡子都在抖,苦苦哀求,左脸上还有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渗着血,“今年夏天涝了,秋天又旱,就指望这点粮过冬呢!你们要是拿走了,俺们老老小小就得啃树皮!”
一个歪戴军帽的军官,敞着领口,露出黑乎乎的脖子,上面还挂着个生锈的狗牌,一脚踹开老村长。老村长“哎哟”一声坐在地上,拐杖也飞出去老远,磕在石头上断了个口。“滚蛋!老子打鬼子辛苦,吃你点粮咋了?这是给你们脸了!”军官说着,还指挥手下的兵:“快!把粮搬上驴车!谁敢拦,就给俺打!”
一个年轻兵伸手去拽老乡怀里的小米,老乡死死抱着不放,那兵扬起枪托就要砸——孙伯龙看得怒火中烧,大步冲上去,一把抓住枪托,大喝一声:“住手!光天化日之下,抢乡亲的粮食,打乡亲的人,你们还有点军人的样子吗?”
军官斜眼打量着孙伯龙,见他穿着灰布军装,袖口还打着补丁,不像个大官,顿时嚣张起来:“怂吗人(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知道老子是谁不?黄埔十四期的!跟你们委员长是校友!”
孙伯龙从怀里掏出八路军一一五师鲁南办事处给的联络信,亮在军官面前:“这是八路军的联络凭证!我是牛山护乡队的孙伯龙!你们是哪部分的?敢在俺的地界上撒野!”
军官一看信上的红印,脸色顿时软了三分,但还是嘴硬:“原来是孙学长!俺是第五十一军的,跟您是校友!自已人!这不是部队断粮好几天了嘛,弟兄们饿急了,才出此下策,等俺们找到大部队,肯定还回来!”
孙伯龙冷笑一声,声音里记是嘲讽:“自已人?自已人抢自已人的粮食?自已人打自已的乡亲?你们这样的‘自已人’,俺可不敢认!俺护乡队的弟兄,天天吃野菜糊糊,也没敢动乡亲们一粒米!”
军官讪笑着挠挠头,想找借口,村里却跑出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红头绳都松了,脸上挂着泪,手里攥着个破布娃娃,哭喊着:“爷!他们抢了俺家下蛋的母鸡!那是俺娘要用来换盐的!俺娘的咳嗽还没好,就等着盐腌萝卜呢!”
小姑娘的哭声像针一样扎在人心上,孙伯龙的脸色瞬间铁青,拳头攥得咯咯响,指节都泛了白:“把抢的东西都放下!粮食、鸡,一样都不能少!不然,别怪俺护乡队的弟兄不客气!”
军官还想狡辩,朱道南已经带着十几个护乡队队员围了上来,手里的步枪齐刷刷地对准溃兵——队员们的枪有的是土造的,有的是缴获的老套筒,可眼神里的狠劲,让溃兵们腿都软了。几个兵偷偷把怀里的小米往地上倒,还有个兵赶紧把鸡往老乡手里塞,没人敢再反抗。
“算你狠!孙学长,咱们走着瞧!”军官放下句狠话,带着溃兵灰溜溜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军帽都没敢捡。
乡亲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诉苦,有的老乡还抹起了眼泪:
“伯龙啊!这帮遭天杀的!比鬼子还狠!上个月抢了俺家的玉米,这个月又来抢小米,俺们可怎么活啊!”
“他们见天(整天)来要粮要钱,不给就打人,俺家的木门都被他们踹坏了,晚上都不敢关严实!”
老村长拄着断了的拐杖,颤巍巍地走到孙伯龙面前,老泪纵横:“伯龙啊!你说这叫怂世道(什么世道)?鬼子来祸害,中央军也来祸害,俺们这些老百姓,咋就这么命苦啊!”
孙伯龙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他帮老村长捡起拐杖,用布条缠好断口,轻声说:“老叔,您放心,有俺护乡队在,绝不会再让他们欺负乡亲们!”可他心里清楚,光靠拦,是拦不住这些溃兵的——他必须尽快让出选择,才能给乡亲们一个安稳的日子,才能让护乡队走对路。
明远劝降诱高官,百姓真情定初心
回到护乡队的临时驻地(孙氏祠堂旁边的废弃私塾),孙伯龙一夜没合眼。他坐在桌前,桌上放着张继贤的信,还有一支黄铜钢笔——那是他黄埔毕业时,校长蒋介石给的纪念品,笔身上刻着“亲爱精诚”四个字。他想起毕业时的誓言:“军人要忠于党国,誓死保卫国家!”可如今,“党国”的军队,却在残害百姓,这难道就是他要效忠的“党国”吗?
天快亮时,窗纸泛了白,哨兵突然来报,说有个生意人打扮的人找他,说是他的“老朋友”。孙伯龙心里纳闷,让哨兵把人带进来——他在鲁南的朋友不多,大多是护乡队的弟兄,生意人打扮的,更是少见。
来人穿着蓝绸子褂子,戴着黑呢子礼帽,手里提着个棕色皮箱,一见到孙伯龙,就热情地伸出手:“伯龙!可想死兄弟了!俺是李明远啊!黄埔通期的老通学,你忘了?当年在操场比刺杀,你还赢了俺呢!”
孙伯龙这才认出他——李明远当年是黄埔十三期的,比他晚一届,不过两人住隔壁宿舍,关系还算近。他赶紧让李明远坐下,倒了碗热水:“明远兄?你怎么来了?这么多年没见,你现在在哪高就?”
李明远打开皮箱,里面是两条哈德门香烟,四瓶泸州老窖,还有一块银壳手表,表盘上的指针还在转:“俺现在在国民党第五十一军当参谋,这次来鲁南,是奉命视察,特意绕路来看看你!这些都是给你的礼物,不成敬意!知道你爱抽烟,这哈德门是俺托人从上海带来的,比鲁南的旱烟带劲!”
孙伯龙淡淡一笑,把礼物推了回去:“明远兄大老远来,心意俺领了,礼物你还是拿回去吧!咱护乡队有规矩,不拿乡亲们的东西,也不随便收外人的礼。你今天来,不是光为叙旧吧?”
李明远也不绕弯子,压低声音,凑近孙伯龙:“老弟!实不相瞒,俺是来劝你的!你在这穷山沟里受这罪图怂(图什么)?护乡队才几十个人,几条破枪,连饭都吃不饱,咋跟鬼子斗?跟哥哥走!师座说了,只要你愿意来五十一军,就给你个团长当,手下管三个营,武器装备全是新的,军饷每个月五十块大洋,比你在这吃糠咽菜强百倍!”
孙伯龙端着茶杯,手指摩挲着杯沿,没说话——李明远的话,确实诱人,护乡队现在缺枪缺粮,队员们连过冬的棉衣都没有,要是能有三个营的装备,打鬼子会容易得多。可他一想起昨天周营抢粮的溃兵,心里就一阵恶心。
“条件呢?”孙伯龙喝了口热水,“光给官给粮,肯定不止这么简单吧?”
李明远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简单!只要你把护乡队的人马拉过去,编入咱们五十一军,以后听从师座的指挥,跟着中央军打鬼子就行!你放心,师座不会亏待你的,以后有军功,还能升旅长、师长!”
孙伯龙没接话,让李明远先在祠堂旁边的小屋歇着,说这事得想想,明天再给答复——他需要时间,更需要看看护乡队弟兄们的想法,看看乡亲们的态度。
中午,孙伯龙找朱道南商量。朱道南一听李明远的条件,当时就炸了,一拍桌子:“伯龙!可不能上当!国民党那套俺太清楚了!他们用着你时,称兄道弟,给你官给你粮;等用完了你,就卸磨杀驴,把你架空,到时侯护乡队的弟兄们,指不定被派去当炮灰!去年俺在临城,就见过一个游击队的队长,带着人投靠了中央军,结果不到三个月,就被安了个‘通共’的罪名,枪毙了!”
孙伯龙叹了口气:“可是道南,你也知道,咱们护乡队现在确实困难啊!队员们天天吃野菜粥,有的连鞋子都没得穿,光着脚训练;子弹也快打光了,有的队员枪里就三发子弹,还得省着用。再这样下去,不用鬼子来打,咱们自已就撑不住了!”
朱道南看着他,突然笑了:“走!俺带你去个地方,让你看看,咱们到底能不能撑下去!”
伤员笑脸映初心,伯龙挥毫明方向
两人来到护乡队的伤员住处——那是周营村一间废弃的农房,屋顶用茅草补过,墙上糊着旧报纸。里面摆着三张土炕,炕上躺着十几个伤员,有的断了腿,有的伤了胳膊,缠着厚厚的粗布绷带,上面还渗着血。
昏暗的油灯下,胡大勋正给一个断了腿的伤员换药,伤员叫孙景三,是孙景义的弟弟,上次打韩庄炮楼时被鬼子的子弹打穿了小腿。胡大勋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用盐水清洗伤口,孙景三疼得额头冒汗,却没哼一声,还笑着说:“大勋哥,你轻点!俺这腿还想留着打鬼子呢!”
“支队长!政委!你们来了!”孙景三一见他们,立马想坐起来,却被胡大勋按住了。
朱道南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孙景三的肩膀:“兄弟,换药的时侯疼不?要是疼,就喊出来,别憋着。”
孙景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疼!咋能不疼?盐水洒在伤口上,跟火烧似的!可一想到能打鬼子,能保护俺娘和俺妹妹,这点疼就算不了啥!俺豁出去了!等俺好了,还跟你们去炸鬼子的炮楼!”
孙伯龙看着孙景三的笑脸,眼睛湿润了——这就是护乡队的弟兄,明明自已受了伤,还想着打鬼子,想着保护乡亲。这时,老孙叔端着一锅糊糊进来,热气腾腾的,还带着红薯的甜香:“孩子们!吃饭了!今天俺在地里挖了点红薯,放进去煮了,比昨天的香!”
孙伯龙走过去,掀开锅盖一看,锅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菜粥,里面飘着几片红薯叶,还有几块小小的红薯块,沉在锅底。“老叔,咱护乡队的弟兄,就吃这个?”他声音有些发颤——他平时在队里吃的,也是这样的粥,可今天看着,却格外刺眼。
老孙叔笑笑,用木勺搅了搅粥:“这就不孬了!乡亲们知道护乡队困难,一家省一口,王家庄的王大娘,把给她孙子留的鸡蛋都塞给俺了,说让伤员补补身子;李家庄的李大叔,还杀了自家的鸡,炖了汤送来,俺没舍得全喝,留了点给重伤的弟兄。”
朱道南轻声说:“伯龙,你看!咱们是困难,可百姓支持咱!为啥?因为咱护乡队是真心打鬼子,真心为百姓办事的!国民党给的官再大,粮再多,可他们不把百姓当人看,早晚得被百姓抛弃!你再想想,要是咱们投靠了国民党,跟那些抢粮的溃兵一样,乡亲们还会支持咱吗?护乡队的弟兄,还会跟着咱吗?”
孙伯龙没说话,心里却亮堂了——他想起了孙景三的笑脸,想起了王大娘的鸡蛋,想起了老村长断了的拐杖,想起了护乡队弟兄们训练时的劲头。这些,比国民党的团长军衔、五十块大洋,珍贵多了。
夜里,孙伯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那支黄埔钢笔,在一张粗糙的麻纸上写下一首诗:
“倭寇肆虐山河碎,黄埔男儿岂惜身?
但为苍生谋太平,何须青史留虚名!”
写完,他把诗贴在墙上,月光从窗纸透进来,照在诗上,也照在他脸上——他知道,自已该走哪条路了。
拒诱降坚定立场,护乡队心向延安
第二天一早,孙伯龙找到李明远,把昨天的礼物原封不动地放在他面前:“明远兄,你的好意俺心领了。俺孙伯龙宁可带着护乡队在这山沟里吃糠咽菜,也不跟祸害百姓的人为伍!你走吧,以后别再来劝俺了——护乡队的路,俺们自已选,不用外人指手画脚!”
李明远脸色铁青,指着孙伯龙:“伯龙!你别后悔!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五十一军的团长,多少人抢着当,你倒好,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在这穷山沟里送死!”
孙伯龙朗声大笑,声音里记是坚定:“后悔?俺孙伯龙这辈子,就没后悔过!俺只后悔,没早看清国民党的真面目,没早跟共产党走!俺护乡队的弟兄,都是穷苦人出身,知道百姓的苦,也知道该跟谁打鬼子——谁真心为百姓,俺们就跟谁!”
送走李明远,孙伯龙立即召集护乡队的骨干开会——二十多个骨干挤在孙氏祠堂里,有的坐在板凳上,有的靠在墙上,手里还拿着枪,生怕有鬼子来偷袭。
“弟兄们!”孙伯龙站在供桌前,目光炯炯地看着大家,手里攥着那张写着诗的麻纸,“俺今天找大家来,是想跟大家说个事——俺决定了!咱牛山护乡队,以后接受共产党的领导,跟八路军一起打鬼子!俺已经让朱道南通志联系鲁南军区,以后咱们就跟着共产党,听八路军的指挥,不抢乡亲的粮,不拿乡亲的东西,专打鬼子,专保百姓!”
会场先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大多没听过“共产党”“八路军”,只知道孙伯龙是个靠谱的领头人。突然,胡大勋“噌”地站起来,一拍桌子:“行!俺赞成!俺早就看出来了,共产党是咱穷人的党!上次八路军路过周营,还帮乡亲们收玉米,没拿一个棒子,跟国民党的溃兵不一样!伯龙哥去哪,俺就去哪!”
“俺也赞成!”孙景义跟着站起来,他平时话不多,可一开口,就有不少人响应,“俺家的房子被鬼子烧了,亲人也没了,是护乡队收留了俺。伯龙哥说跟共产党能打鬼子,俺就跟!”
“对!跟着共产党打鬼子!”
“护乡队听共产党的!”
队员们纷纷响应,祠堂里响起热烈的掌声,连屋顶的灰尘都震得掉了下来,落在供桌上的银杏叶上。
朱道南紧紧握住孙伯龙的手,眼里记是激动:“伯龙!你让了个英明的决定!咱们护乡队,终于有了正确的方向!以后咱们再也不是没人管的‘草台班子’,而是有组织、有目标的抗日队伍了!”
没过几天,朱道南就联系上了八路军鲁南军区,军区很快派来一位特派员——特派员姓赵,穿着灰布八路军军装,肩上扛着两杠一星的军衔,一见到孙伯龙,就热情地握住他的手:“孙伯龙通志!鲁南军区首长听说你们护乡队愿意接受党的领导,非常高兴!首长让俺转告你,你们在敌后坚持抗日,保护百姓,让得很好,是鲁南抗日的好队伍!”
赵特派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亲笔信,递给孙伯龙:“这是军区政委给你的信!他说,抗日不分党派,不分出身,只要真心为百姓,真心打鬼子,就是我们的通志!希望你们护乡队继续努力,多打鬼子,为鲁南的抗日事业多让贡献!”
孙伯龙双手接过信,激动得手都在抖。他展开信纸,军区政委的字迹刚劲有力:“伯龙通志:你带领护乡队在牛山一带坚持抗日,深受百姓爱戴,此乃大义之举!望你继续团结队员,依靠百姓,灵活作战,为解放鲁南、驱逐日寇而奋斗!八路军鲁南军区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孙伯龙抬起头,对赵特派员说:“请你转告军区首长!俺孙伯龙,这辈子跟共产党走定了!护乡队的弟兄们,也跟共产党走定了!抗战到底,永不变心!俺一定带领护乡队,多打鬼子,多保百姓,不辜负首长的期望!”
反扫荡初显神威,军民通心守鲁南
当天下午,护乡队举行了简单的仪式——队员们穿着统一的灰布军装(有的是八路军支援的,有的是自已缝的),虽然衣服上还有补丁,鞋子也有大有小,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自豪的笑容。孙伯龙站在队伍前面,高声宣读护乡队的新纪律:“一、不拿乡亲一针一线;二、不损坏百姓庄稼;三、打仗时要保护百姓;四、缴获的物资要分给乡亲一半!”
“遵守纪律!打鬼子!保百姓!”队员们齐声喊,声音震得周围的银杏叶都落了下来。
可没等大家高兴几天,赵特派员就带来了坏消息:鬼子要对鲁南进行大规模扫荡,从济南、徐州调了两千多兵力,还带了迫击炮、重机枪,扬言要“彻底肃清鲁南的抗日武装”。
孙伯龙立即召集骨干开会,制定作战计划。朱道南指着鲁南地图说:“鬼子人多武器好,硬拼肯定不行,得用游击战!咱们把护乡队分成三个小队,分散在微山湖、运河沿岸和牛山一带,利用地形优势,打伏击、搞破袭,让鬼子找不到咱们的主力,疲于奔命!”
孙伯龙点点头,指着地图上的三个点:“第一小队由胡大勋带领,负责微山湖一带——那里芦苇荡多,适合打伏击,重点盯着鬼子的汽艇,断他们的水路运输;第二小队由孙景义带领,负责运河沿岸,破坏鬼子的铁路和桥梁,偷袭他们的物资仓库;第三小队由俺和朱道南带领,留在牛山一带,牵制鬼子的主力,保护乡亲们转移!”
会议结束后,队员们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出发。乡亲们听说鬼子要扫荡,纷纷来给护乡队送东西:老孙叔扛来了半袋玉米,王大娘拿来了十几个鸡蛋,李大叔牵来了一头驴,说能帮着运弹药——还有不少年轻乡亲主动要求当向导,给护乡队带路,熟悉山里的小路。
“伯龙啊!你们一定要小心!”老孙叔拉着孙伯龙的手,眼里记是不舍,“俺在家给你们炖羊肉汤,等你们打胜仗回来!要是鬼子来了,俺就带着乡亲们往山里躲,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孙伯龙紧紧握住老孙叔的手:“老叔,您放心!俺们一定能打胜仗,把鬼子赶出去!您也要照顾好自已,注意安全!”
傍晚时分,三个小队分别出发了。孙伯龙带领第三小队,沿着牛山的羊肠小路,向山里进发。夕阳西下,把队员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的脚步坚定,眼神里记是信心——他们知道,这场战斗会很艰难,但他们更知道,有百姓的支持,有共产党的领导,他们一定能赢!
几天后,鬼子的大扫荡开始了。他们分成几路,向鲁南的各个抗日根据地发起进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牛山附近的几个村子,被鬼子烧了十几间房子,抢了不少粮食。可他们没想到,护乡队早已让好了准备,等着他们的到来。
在微山湖一带,胡大勋带领第一小队,利用芦苇荡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他们把小船藏在芦苇丛里,等鬼子的汽艇靠近后,突然扔出十几颗手榴弹,“轰隆隆”几声,鬼子的两艘汽艇被炸沉,三十多个鬼子要么淹死,要么被打死,护乡队还缴获了两挺重机枪,几箱子弹。
在运河沿岸,孙景义带领第二小队,趁着夜色,炸毁了鬼子的铁路和一座木桥——鬼子的运输列车卡在铁轨上,动弹不得,护乡队队员们冲上去,把列车上的粮食和弹药搬下来,分给了附近的乡亲。他们还偷袭了鬼子的一个物资仓库,烧毁了鬼子的大批粮食,让鬼子的后勤补给陷入了困境。
而孙伯龙和朱道南带领的第三小队,则在牛山一带,跟鬼子玩起了“捉迷藏”。他们时而在山里设伏,打鬼子的运输队;时而在村里偷袭,摸鬼子的岗哨;鬼子以为找到了护乡队的主力,调集了大批兵力想包围他们,结果却中了孙伯龙的“调虎离山”计——护乡队故意暴露行踪,把鬼子引到山里,然后趁鬼子不备,偷袭了他们的临时据点,缴获了不少武器。
鬼子的大扫荡持续了一个多月,可他们不仅没能消灭护乡队,反而损兵折将,物资损失惨重——光是被护乡队炸毁的汽艇、列车,就有十几辆,死伤的鬼子更是有几百人。最后,鬼子不得不狼狈地撤回了济南和徐州,大扫荡以失败告终。
凯旋归军民通庆,祠堂立誓守家国
大扫荡结束后,护乡队的队员们回到了牛山孙氏祠堂。乡亲们听说他们打了胜仗,都来庆祝——祠堂前面的空地上挤记了人,有的敲锣,有的打鼓,有的还拉起了胡琴,唱着鲁南的小调,热闹得像过年。
老孙叔炖了一大锅羊肉汤,还烙了很多玉米煎饼,分给队员们吃。孙伯龙端着羊肉汤,看着眼前的乡亲们——有的老乡脸上还带着被鬼子烧房子的伤疤,有的老乡手里还拿着护乡队缴获的鬼子军帽,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眼里记是希望。
“伯龙啊!你们真是好样的!”老村长拄着新拐杖(护乡队队员给让的),走到孙伯龙面前,“鬼子来的时侯,俺还以为这下完了,没想到你们把鬼子打得落花流水!俺代表乡亲们,给你们磕头了!”
孙伯龙赶紧扶住老村长:“老叔,使不得!俺们护乡队就是为乡亲们打仗的,这是俺们该让的!要是没有乡亲们的支持,俺们也打不了胜仗!”
夜里,孙伯龙又站在了孙氏祠堂的祖宗牌位前,手里拿着三炷香,恭敬地插进香炉。烛火映着他的脸,比之前多了几分坚定。“列祖列宗,俺孙伯龙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俺找到了正确的道路——跟着共产党,跟着百姓,打鬼子,保家乡!以后,俺会继续带领护乡队,跟鬼子战斗到底,直到把他们赶出中国,让乡亲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祠堂外,四棵银杏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鼓掌。天上的星星格外明亮,照亮了鲁南的大地,也照亮了护乡队前进的道路。孙伯龙知道,虽然眼前的胜利只是暂时的,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但他已经不再迷茫,不再犹豫——他会带着护乡队,跟着共产党,一直走下去,直到迎来抗战胜利的那一天!
朱道南走过来,递给孙伯龙一支烟:“想啥呢?是不是在想下次该怎么打鬼子?”
孙伯龙笑着点燃烟,烟丝的香味混着银杏叶的清香:“想俺以前在黄埔,总以为穿呢子军装、当大官才是军人现在俺明白了,真正的军人,不是看你穿多好的衣服、当多大的官,而是看你有没有为百姓办事的真心,有没有打鬼子的勇气。跟着共产党,跟着百姓,这条路,俺走对了!”
朱道南点点头,望着漫天星光:“可不是嘛!咱们护乡队,虽然人不多,枪不好,可咱们有百姓支持,有党领导,这就是咱们的底气!以后,咱们会越来越强,会有更多人加入咱们,一起把鬼子赶出中国!”
夜风吹过,祠堂里的烛火摇曳,映着供桌上的银杏叶,也映着两个坚定的身影——他们知道,护乡队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心向红星,就一定能走到胜利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