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帝丝毫不在意他的这番态度,只朝一旁的玉公公使了个眼色,“去,搬把椅子来,让皇儿坐下聊。”
“是。”
不多时,玉公公便将一把椅子放置到裴贺宁身侧。
可他还尚未松手,裴贺宁便一脚将椅子踢开。
随着一阵巨响,椅子瞬间四分五裂,不远处束起的明黄纱幔也随之散落开来,被风一吹,在空中轻轻摇晃着。
裴贺宁缓步朝坐上之人靠近,阴沉的眸中难掩戾气,垂于身侧的双手更是紧攥成拳,发出一阵‘咔咔’的声响。
玉公公见状,忙上前想要挡在梁文帝身前,可坐上之人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拦人。
“你早就算计好了的对吗?”裴贺宁厉声质问。
梁文帝面上一片平静,慢条斯理的饮了口茶压下喉间的痒意,才又笑望向裴贺宁,“皇儿这是什么话?”
“这是遇上什么急事了?怎的大半夜都还要入宫相商?”
他亲自倒了盏茶往裴贺宁跟前推了推,沉声道:“天大的事情都有父皇担着,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裴贺宁垂眸看了眼面前氤氲着热气的茶水,有些讥讽的勾了勾唇角,“何必同我演戏呢?”
“你料定了沈伯父所带的粮草只够十数日,故意提前命人将北境早已备好的粮草分发给了百姓。”
“究竟为何?”裴贺宁死死地盯着桌前这个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咬牙问道:“是你命他前去打仗的。”
“却又让人将他们早已备好的粮草分发给百姓,美其名曰是助百姓过冬,实则是想饿死将士!”
闻言,梁文帝放下手中茶盏,缓缓抬眸看向他:“北境的冬日本就苦寒,这么多年以来,城中百姓也都是靠朝廷的救济粮过冬的。”
“你在北境追随沈长峰多年,理应知晓此事才对,如何就是朕故意为之了?”
梁文帝说罢,勾唇笑了笑,可那笑却不达眼底,乍一看去,全然一副睥睨天下众生的掌权者的模样。
裴贺宁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般,盯着他看了半晌。
最后竟低低的笑出声来,下一瞬,他双掌倏然撑在桌前,丝毫不惧的与梁文帝对视着:“可从前也只是一日一回的发放粥食,保证百姓不会饿死而已。”
“怎的今岁便是直接发放米粮?”
见他这般咄咄相逼,玉公公忙不迭阖上房门,遂又匆匆朝两人匆匆走来,作势要将人拉开一些。
可玉公公尚未靠近,梁文帝便抬手制止了他的脚步,视线却始终都落在裴贺宁身上。
对视良久,梁文帝都不曾收回视线,他指尖轻轻点着桌面,沉默了片刻,才道:
“往年确实如此,可今年朕与众爱卿商议过后重新颁布了政令,你不知晓也实属正常。”
“砰——”
梁文帝话音刚落,裴贺宁便生生捏碎了自己面前的那只茶盏,微黄的茶水混着鲜血瞬从他指缝中流出,最后落在桌面,氤氲开大片殷红的痕迹。
在梁文帝略显担忧的眼神中,他慢慢松开了大掌,任由染了鲜血的碎瓷片砸落桌面,遂又掉落在地。
梁文帝眉心紧蹙,眸光死死盯着他的大掌,忍了又忍,终是抬手招来了玉公公,“去拿药来。”
被这一幕惊得愣在原地的玉公公这才回神,忙不迭去翻找药瓶。
裴贺宁扯了扯唇角,眼底怒意几乎要将人淹没,他不顾掌心的伤口,再次附上桌面,掌心随即按在方才散落的碎瓷片上。
他双眸猩红,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良久过后,裴贺宁才冷笑出声,说出的话更是带着无尽的嘲讽:“政令?”
“朝廷所有颁布的政令皆是提前半月送至当地,可此次分发米粮一事,既无政令,更不曾提前知会当地官员。”
“只有几人,悄悄带着着您的圣旨赶到北境,协助当地官员秘密办理此事。”
他一把挥开将要靠近的玉公公,死死盯着坐上之人,继续道:“朝中除了皇上您之外,当真还会有旁人知晓此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