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于身侧的大掌卷了卷,薄唇紧抿,长睫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无人能窥探他究竟在思索什么。
若说从前的沈南音不知好赖,性子顽劣不堪,此刻的她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般,叫裴贺宁都有些不认识她了。
沈家父女之间的谈话,他本不在此该探听的,可沈长峰并未让他退下,他便也权当不知道。
自秋猎之后,裴贺宁便知晓二皇子迟早都会盯上沈家父子手中的兵权。
只是他从未想过二皇子竟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直接将自己的野心这般赤裸裸的公之于众。
沈南音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坐上的父亲,她眼底有心疼,亦有极少的埋怨之意。
被她这么一打搅,两人再无法议事,屋中霎时陷入了寂静,怀中的小石榴似也察觉到了异样,有些不安的“嘤嘤”叫唤着。
过了许久,沈南音才缓缓收回视线,垂眸看向怀中的赤狐,抬手轻轻安抚着。
沈长峰剑眉紧蹙,眸中闪过一丝暗色,随即沉声道:“你先回屋子去,此事为父会去处理。”
闻言,沈南音动作微顿,倏地抬眸迎上他的视线,“父亲想要如何处理?直接将信交给皇上?还是私下去寻二皇子解释?”
“亦或者说,直接将此事按下,权当从未发生过?”
见她这般与自己僵持不下,沈长峰也有些愠怒,可一看到她那与她娘亲极为相似的面容后,心中的气恼又顿时消散了不少。
他附在膝头的大掌卷了卷,开口道:“日后离那二皇子远一些,能避则避。”
“你随贺宁学习了那么久,应当也知晓朝中之事极为复杂,凡事陷入纷争,不论谁输谁赢,参与者必定元气大伤。”
“咱们将军府本就因着多年战功深受旁人排挤,故而朝中之事,为父也只是秉公办理。”
“二皇子此事,咱们不论是动还是静,都有危险,此事待为父仔细斟酌之后,再作打算。”
他侧眸看向被扔在桌上的帖子,倏然叹道:“为父此生也没什么太大的愿望。”
“只一点,为父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活着,来日觅得良人之后,为父能亲自送你出嫁。”
闻言,沈南音抱着小石榴的双手不禁收了几分力道,她定定的看着坐上之人,良久,才试探着开口问道:“父亲此言何意?”
“什么叫希望我无忧无虑的活着?我同父兄二人一起活着才能无忧无虑。”
一滴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最后砸在了小石榴的身上,不过须臾,便又消失不见。
沈长峰眸光一凝,想要像幼时那般为她擦泪,可附在膝上的大掌卷了又卷,终是有些无奈的轻叹出声:“别多想,只是为父常年身处战场,万一”
见沈南音泪水落得更汹涌了,他忙住了声,有些手足无措的到处翻找了起来。
过了许久,他才将一方帕子放到沈南音手中,尽量放柔了声音,安慰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想那么多做什么?”
“像从前那样没心没肺的多好。”
上一世的她确实没心没肺,直到父兄全都离她而去,她才知晓自己从前是有多不识好歹。
沈南音泪水盈盈,唇瓣都被她咬的发了白,许久过后,才哽着声音说道:“女儿也只是想要爹爹和兄长平平安安,可你们总这般瞒着我。”
“从始至终,你与兄长都只是将我当做一个稚童对待,战场上受过的重伤,你们从来不说,每回来信也都只是报喜不报忧。”
沈南音轻轻抽噎着,双眸猩红一片。
“好了好了,再哭就不好看了,日后定不会瞒你就是了。”沈长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二皇子命人递来的帖子,为父自会处理,你切勿轻举妄动。”
他的这话,叫沈南音渐渐止住了哭声,脑中不禁浮现出些许上一世她从未注意过的细枝末节。
加上猎场二皇子对待她的态度,所有的事情串联到一起,二皇子给她递帖子此举便说的通了。
沈南音秀眉紧蹙,眉眼间不禁浮现一丝愁容,环着小石榴的手臂也随之收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