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省三百块,我搬进了全城最凶房东的家。
江野,浑身刺青、眉骨带疤,扔给我的租房合同像监狱条例。
可怪事接连发生:坏掉的灯总在深夜为我亮起;纠缠不休的前男友被他像垃圾一样丢出;甚至雨夜绝境,他护在我身前,对那个恶魔冷冷开口:三年前,城西废弃工厂,你烧了一个女孩的画稿。
那一刻我才惊觉,野兽的温柔,最为致命。
1
拖着行李箱站在老旧的居民楼下时,我还在犹豫。
手机震动,是中介:姐,这真是最后一间了,再便宜的就只有地下室了。
楼道昏暗,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我认命地走进去。
开门的男人让我瞬间忘了呼吸。
他太高,几乎堵死了门框,只穿了件黑色工字背心,裸露的手臂和脖颈爬满大片张扬的刺青。最骇人的是那道疤——从眉骨狰狞劈下,硬生生截断了眉毛。
他就是房东,江野。
他没说话,只是侧身让我进去。
屋里没什么家具,空荡荡的。
一串钥匙被他随手扔在积灰的茶几上,哐当一声。
他用下巴示意墙上胶带粘着的A4纸,规矩,自己看。
十几条禁令,密密麻麻:
晚上十点后禁止出声。
严禁带外人过夜。
厨房用完即刻清洁,水槽不准留一根头发丝。
……
这哪是租房合同分明是监狱条例。
那个……我刚指向其中一条。
看不懂字他打断我,又从抽屉里甩出一份皱巴巴的合同和一支笔,扔在钥匙旁边,我这儿不养闲人,更不收垃圾。
垃圾!
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可捏着笔,想想卡里见底的余额,我别无选择。
——夏檬。我的名字落在乙方栏,像签下一份卖身契。
签完字,我开始搬自己的东西。行李箱不大,但塞得很满,我吃力地想把它拖进卧室。
轮子在老旧的地板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卡顿,箱子一歪,最上面没封好的纸箱直接翻了下来。书本、画笔、颜料……散落一地。
我慌忙去捡,却撞上一双黑色的马丁靴。
江野居高临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满是嘲弄。
我埋着头,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箱子里塞,一个削笔刀滚到了他的脚边。我不敢去捡。
他抬脚,鞋尖随意地将那小铁块踢回我面前。手脚利索点。话音刚落,门已被他砰地甩上,震得墙灰都掉了下来。
看着满地狼藉,后悔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我。为了省下三百块,我让自己掉进了一个更深的坑里。
头顶的灯泡滋滋作响,忽明忽灭。一个绝望的念头击中我:这灯要是坏了,我根本不敢去找那个男人。
楼上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仿佛来自他的房间。我吓得一哆嗦,连呼吸都放轻了。
2
住进来的第一个星期,我活得像一只藏在洞里的老鼠。
白天江野不在,我就出来活动。一到晚上,听见楼上传来他开门的动静,我就立刻缩回自己的卧室。
我收养了一只流浪的黑猫,叫煤球。它是我唯一的慰藉。
为了尽快攒够下个季度的房租,我接了好几个插画私活,没日没夜地赶稿。
这晚,我画到凌晨三点,正要起身倒水,趴在我脚边的煤球突然受惊似的蹿了出去,一头撞翻了桌腿边的水杯。
水精准无误地泼在了老旧的插线板上,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爆鸣,伴随着一股焦糊味,整个房间瞬间陷入黑暗。
我摸黑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
插线板的接口处已经烧得焦黑,冒着细微的青烟。我不敢再碰。可明天就要交稿,电脑里存着我画了三天三夜的心血。
我翻出江野的手机号,那个号码孤零零地躺在联系人列表里,像个炸弹。
我想象着他被吵醒后,那张带疤的脸会是怎样暴怒的表情。滚!这个字已经在我脑子里盘旋。
可我别无选择。颤抖着手,给他发去一条信息: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的房间跳闸了,插座好像烧了,我不敢动,请问……
信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我抱着膝盖坐在黑暗里,绝望地等待着审判。
五分钟后,我的房门被敲响了。不是礼貌性的叩门,而是两下短促用力的捶击,震得门板都在抖。
我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跑去开门。
江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身上还是那件黑色的工字背心,眉眼间凝着一层没睡醒的戾气。
他越过我,径直蹲在烧毁的插线板前,利落地切断总闸。工具箱打开,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动作麻利地拆下报废品,换上新插座。
整个过程,他一言不发。我僵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煤球缩在墙角,毛发倒竖,发出威胁的低呜。
电闸推上,灯光重新亮起。我长舒一口气,电脑屏幕也亮了,稿子还在。谢谢!多少钱我……
他站起身,无视我的道谢,视线扫过角落炸毛的煤球。然后,从裤袋摸出一个小东西,扔了过去。
一包小鱼干落在煤球面前。
管好你的猫,吵。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走,砰地关上了门。
我的世界安静下来。墙角,煤球正小心翼翼地嗅着那包小鱼干。
第二天早上,我拉开房门准备去扔垃圾。
一个半人高的快递箱,安安静静地立在我的门口。上面没有快递单。
我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个崭新的猫抓板,还附赠了一袋猫薄荷。
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清晨的微光从窗户透进来。
我蹲在那个猫抓板前,伸手摸了摸上面缠绕的剑麻绳,很硬,很扎手。
就像那个男人给我的感觉一样。
3
煤球爱上了猫抓板,沙沙的抓挠声成了我画稿时的背景音。
这个房子,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我甚至在想,要不要找个机会,把我做的红烧肉分他一份。就当是还了猫抓板和修电闸的人情。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我可没那个胆子去敲他的门。
我低头继续画画,笔尖在数位板上沙沙作响,和煤球的爪子声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我开始习惯这种平静,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也许,我和这头野兽,能在这个巢穴里和平共处。
夏檬!你给我滚下来!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这个声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是陈浩,我分手一年的前男友。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煤球也受了惊,喵地一声蹿到了床底下。
我立马扑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陈浩就站在楼门口,涨红着脸,指着楼上破口大骂。
对面的住户探出头,楼里的邻居也打开了门,就是她吧二楼那个新搬来的
看着挺文静的,怎么会惹上这种人
我死死咬住嘴唇,浑身都在发抖。恨不得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陈浩的叫骂越来越难听。
大家快来看啊!这个女人当年劈腿被我抓到,现在还装清纯!拿着我的钱在外面养野男人!
每一句,都像一把刀,把我狠狠钉在耻辱柱上。
我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不断往自己身上脏水。
就在我绝望到想报警的时候,楼上传来一声沉重的开门声。
好像是江野。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他会做什么是嫌我太吵,要把我赶出去吗
透过猫眼,我看到江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楼道里。
陈浩还在楼下叫嚣:看什么看我找我女朋友,关你——
他话没说完,江野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没有一句废话。
他伸出手,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单手揪住陈浩的衣领,直接把他提了起来。陈浩双脚离地,惊恐地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江野面无表情地把他拖远了,随手一扔,像扔一件垃圾。
4
世界瞬间安静了。
邻居们也迅速缩回头关上了门。陈浩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靠在门后,腿软得站不住,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
他帮了我。他竟然帮了我!
我深呼吸,颤抖着打开门,想对他说声谢谢。
江野正走上楼梯,他身上那股冷硬的气势扑面而来。他甚至没看我一眼,径直从我身边走过,仿佛我是一团空气。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停在自己的门前,掏出钥匙。就在我以为他要直接进去时,他开口了: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破事。
我愣在原地。
他侧过头,那道疤痕在昏暗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狰狞,再有下次,你跟你的猫,一起滚。
砰!门被他狠狠甩上。巨大的声响震得我心脏一缩,也震碎了我刚才升起的所有幻想。
我站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手脚冰凉。他不是在帮我,他只是在清理自己地盘上的垃圾。而我,就是那个制造了垃圾的麻烦。
我失魂落魄地退回房间,关上门。
手机屏幕亮了,是一条短信。
躲起来了你以为他能护着你夏檬,我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5
陈浩的报复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也更恶毒。
他没有再来楼下叫骂,而是在我们本地一个知名的插画师论坛上,发了一篇长文。
标题是:扒一扒我那个劈腿捞女前女友,清纯美院才女的人设崩塌记。
帖子里,他把我塑造成一个贪慕虚荣、私生活混乱的女人,甚至把我大学时期的几张生活照,和我画的一些私密练习稿都贴了上去,断章取义,恶意解读。
一夜之间,我成了那个论坛的名人。
帖子被顶得很高,下面的评论不堪入目。
我就说她怎么接单那么快,原来是走捷径。
恶心,这种人就该被行业封杀。
画得也就那样,全靠睡上位的吧。
我一条条地翻着,手脚冰凉。那些匿名的ID背后,甚至有我曾经合作过的同行,有我现实里认识的人。
煤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绝望,用头轻轻蹭着我的小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抱住它,把脸埋进它柔软的毛里,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
手机震动,是甲方发来的消息:
夏小姐,鉴于您目前的负面舆论,为避免影响我司品牌形象,我们决定终止合作。尾款将按合同支付,祝好。
6
我失业了。
在这个城市唯一的生计,被陈浩轻而易举地毁掉了。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拉上窗帘,世界一片黑暗。我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枕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面天色彻底暗下。
咚、咚、咚。
我浑身一僵,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是江野。他一定是嫌弃我,要来赶我走了。
我爬下床,几乎是挪到门边,手搭在门把上,却没有勇气打开。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
我以为他走了,刚松一口气,他的声音就隔着门板传了过来:开门。
我打开了门。江野把一个半旧的纸箱推到我面前,然后转身就走。他没看我红肿的眼睛,也没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愣在原地,这是什么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我外甥女的,她不用了,先借你。
我打开纸箱,里面是一台全新的高配数位板,比我那台用了四年、卡得要命的旧设备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箱子角落里,还塞着几支崭新的压感笔。
别弄坏了。他丢下这句话,就下了楼。
我抱着那台冰冷的数位板,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把新的数位板连接上电脑,屏幕亮起,流畅得不可思议。
鬼使神差地,我打开了那个甲方的对话框。我想做最后一次挣扎,很抱歉给贵公司带来麻烦,但我能否知道,是哪位负责人做的最终决定
发出去后,我就后悔了。这像是一种不甘心的质问。
过了十几分钟,对方却回复了:
夏小姐,非常抱歉,终止合作的决定是我们部门经理擅自做出的。刚刚我们老板张总亲自打了电话,说您的作品他很欣赏,希望继续合作。合同即刻恢复。
我盯着张总那两个字,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张总。
我颤抖着手,打出几个字:请问,张总的全名是
对方很快回复:张启航。张总说,他是您房东江野的发小。
7
我的心,突然又酸又胀。
我冲出房门,想去敲他的门,想当面问清楚,想对他说一句谢谢。可他的门紧闭着,楼道里空空荡荡,只有我急促的呼吸声。
他出去了。
我回到房间,抱着煤球,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捏着手机,反复斟酌着感谢的措辞,却一个字都发不出去。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决定,去买些新鲜的食材,为他做一顿饭。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回报方式。
为了避开邻居,我特意等到深夜才出门。
公寓楼后面有一条近路,穿过去就是24小时营业的生鲜超市。
那条巷子没有路灯,平时我绝不会走。但今天,我心里竟生出几分莫名的勇气。
巷子很窄,两边是斑驳的墙壁,堆满了废弃的杂物,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我加快脚步,踩在水泥地上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就在我快要走出巷口时,一道黑影从旁边的垃圾桶后闪了出来,猛地堵住了我的去路。
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扑面而来。
是陈浩。他脸上挂着狰狞的笑,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疯狗,夏檬,我等你好久了。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手脚发软,连尖叫都卡在喉咙里,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陈浩笑得愈发癫狂,他一步步逼近,你那个相好的不是很能打吗你把他叫出来啊!
他猛地伸手,一把夺过我的手机,狠狠砸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黑了下去。
我看你怎么求救!他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你以为他能护你一辈子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我拼命挣扎,指甲在他手臂上划出血痕,却无济于事。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巷口。
没有脚步声,只有一股熟悉的、冰冷的铁锈味。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径直走向陈浩。
陈浩也看见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酒精壮大的凶狠所取代,又是你!我他妈——
三年前,城西废弃工厂。江野突然开口,你把一个女孩的画稿烧了,记得吗
陈浩的咒骂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满脸恐惧。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抓着我的手也松开了。
江野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陈浩像是见了鬼,连滚带爬地转身,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
世界安静了。
我震惊地看着江野的背影。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那是我大学时期的噩梦,我被诬陷抄袭,最重要的参赛稿被付之一炬,差点退学。我一直以为是意外,原来是陈浩。
而这个秘密,江野竟然知道!他查了吗为了我
巨大的冲击和后知后觉的感动涌上心头,我刚想开口,他却转过身来:我最讨厌麻烦。
我愣在原地。
既然他这么喜欢你,你们一起走好了。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明天之内,搬出去。
8
我没有争辩,也没有恳求。
他眼里的厌恶那么真实,像看一件沾染了污秽的垃圾。我还能说什么
回到房间,我瘫倒在地。
煤球跑过来,用小脑袋蹭我的脸,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咕噜声。我把它抱在怀里,眼泪终于决堤。
我开始收拾东西。画稿、颜料、我那台旧的数位板,还有煤球的猫砂盆和小鱼干。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这个我以为能栖身的角落,我只住了短短几周。
我把所有东西都打包好,只留下那台江野给的、崭新的高配数位板。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装的纸箱,封好。就当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份笨拙的善意。
拖着行李箱,把那个装着数位板的纸箱放在门口。准备等天亮就离开。
咚、咚、咚。
我浑身一颤,死死地盯着门板。他还要来做什么检查我有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滚蛋吗
我拉开门,一股冷冽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江野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钥匙,还有一个粉色的、小巧的报警器。他看了一眼我脚边的行李箱,眉心拧成一个川字。然后,他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了我怀里。
钥匙和报警器冰冷坚硬,硌得我手心生疼。
什么意思……遣散费
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或许是,被逼到绝境后,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
江野没有理会我的嘲讽。他伸出手,指了指那扇老旧的房门,门锁太旧,换了。
我愣住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报警器,他又指了指我手里的粉色小玩意儿,防身。
我彻底懵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他终于显露出一丝不耐烦,那道狰狞的疤痕在灯光下抽动了一下,赶你走,是故意说给那个垃圾听的。
让他以为你怕了,真的会离开这个城市,以后就不会再来纠缠。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似乎懒得再解释,转身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像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回头,只是侧着脸,声音比之前更沉,至于三年前的事,我找人查的。
我的地盘,不能有垃圾。
这一刻,我之前所有的委屈、恐惧、绝望,被一种更汹涌、更滚烫的情绪彻底冲垮。
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往下掉。
我冲上去,从背后死死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肌肉绷得像一块石头。
我把脸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他的黑色背心很快就被我的眼泪浸湿。
你这个混蛋……我哽咽着,拳头毫无章法地捶打着他的背,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9
他任由我打着,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就在我哭得快要喘不上气时,他才终于伸出手,在我头顶上,笨拙地、轻轻拍了两下,别哭了。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措,吵死了。
我最终还是松开了他。
他转过身,看我哭得狼狈不堪,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纸巾,塞给我。然后,指了指我脚边的行李箱,搬回去。
说完,便转身上了楼,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楼道里恢复了寂静。我低头,看着被自己哭湿的那片衣角,忽然就笑了出来。
我把那台数位板重新拿出来,画了一只黑色的大猫,它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眼神凶狠,却小心翼翼地,把一只受了伤的小猫,护在自己的影子里。
我把它打印出来,用一个简单的相框裱好,挂在了我房门正对的墙壁上。这样,他每次下楼,都能看见。
做完这一切,我才终于有勇气,去执行我最初的计划——为他做一顿饭。
我买了新鲜的排骨,用小火慢炖了,炖到汤汁奶白,肉香四溢,装在饭盒里。
我站在他的门前,心脏怦怦直跳。
咚、咚、咚。我学着他的样子,敲了三下门。
门很快开了。
他看着我,又看到我手里的饭盒,拧着的眉心就没松开过,干什么
谢谢你。我把饭盒递过去,我……我只会这个。
他垂眼,盯着饭盒看了几秒,没有接。楼道里的气氛,一瞬间又降回冰点。
我伸出的手开始发酸,心里那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正在飞速流失。
就在我准备缩回手时,他一把拿过饭盒,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知道了。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被那巨大的关门声震得一哆嗦,却忍不住笑了。
10
第二天我去倒垃圾,在楼下碰到了住在四楼的王阿姨。
她是这里最老的租客,人很和善,见我提着猫砂,还多问了两句煤球的情况。
小夏啊,你跟小江还关系不错嘛王阿姨笑呵呵地说。
我脸上一热,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孩子,就是面冷心热。王阿姨感叹着,压低了声音,你别看他现在凶巴巴的,以前可不这样。都是为了他妹妹……
妹妹
他还有个妹妹
有啊,叫江月。王阿姨絮絮叨叨地打开了话匣子,那姑娘,跟你一样,也喜欢画画,画得可好了。可惜啊……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高中的时候,被学校里的小混混欺负,还把她参加比赛的画稿全撕了。江野为了护着妹妹,跟那帮人打了一架,眉骨上那道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我的血液,一寸寸变冷。
哎,从那之后,江月那孩子就再也不碰画笔了,可惜了那么好的天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楼上的。王阿姨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只剩下妹妹、画画、被欺负、撕了画稿。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终于懂了。
全都懂了。
为什么他会修好我门口的灯;为什么他会查三年前陈浩烧掉我画稿的旧事;为什么他会对我这么特殊。
因为我像她。一个同样学画画,同样被欺负,同样被毁掉心血的,倒霉蛋。
我只是江野心里,对他妹妹那份无处安放的愧疚和保护欲的投射,一个替代品。
桌上那台崭新的数位板,此刻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原来我所以为的那些笨拙的善意,那些晦涩的温柔,从一开始,就不是给我的。
我冲出房间,把墙上那幅画摘了下来,连同相框,一起塞进了床底最深的角落。
心脏的位置,像被挖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11
我开始刻意躲着江野。
我算好他出门的时间,绝不与他碰面。听见楼道里有脚步声,就立刻关紧房门。他发来催缴水电费的信息,我用微信转账,一个字都不多回。
我们之间,又回到了最初,甚至比最初还要冰冷的状态。只是这一次,害怕的人,变成了他。
不,不是害怕,是烦躁。我能感觉到他的烦躁。
有天深夜,我画稿画到一半,听见楼道里传来他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我的门口停下了。
我立刻关掉了台灯,屏住呼吸。我猜他正站在门外,盯着我门上那块空白的墙壁。
那幅画,他肯定早就看到了。现在画没了,他应该懂我的意思了。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离开,门外却突然响起他的声音,夏檬。
我浑身一僵,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你在里面。
咚、咚、咚。敲门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重,更急。
我终究还是没开门。他站了一会儿,走了。
我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出门扔垃圾,刚走到楼梯拐角,就撞上了一堵肉墙。他堵住了我所有的去路。
他身上有很浓的烟味,眼下也带着一片青黑,眼里的血丝比我还重。
躲我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垂下头,攥紧了手里的垃圾袋,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烫,力气也大,我问你话!
江先生,我抬起头,我们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我没有躲你,只是觉得没必要有过多交集。
他盯着我,那道狰狞的疤痕抽动了一下。
没必要他重复了一遍,然后忽然冷笑了一声。
行。他松开了我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路,如你所愿。
12
从那以后,我和他之间真的只剩下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我不再给他留门缝里的灯光,他也不再管我几点回家。
楼道里那盏声控灯,坏了就坏了,再没人悄悄修好。
我像一只缩回壳里的蜗牛,用冷漠筑起高墙。
这栋老旧的公寓楼隔音很差,我能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听见他深夜归家时钥匙碰撞的轻响,甚至能听见他站在自己门口,点燃香烟时,打火机那一声清脆的咔哒。
每一次声响,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一周后。
连绵的阴雨,把整个城市都泡得湿漉漉的,发霉的气息从墙角蔓延开来。
我断了粮,画稿也到了死线,不得不出门。
撑着伞走到楼下,却看到一个身影立在单元门口。
他没带伞,黑色的背心有些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浑身都冒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手里夹着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天色里明明灭灭。
他没有看我。
我捏紧了伞柄,硬着头皮走过去,江先生。
他转过头,把烟蒂摁灭在旁边的墙上,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烦躁,要去哪儿
买点东西。
我送你。
不用了,不远。我拒绝得很快,转身就要扎进雨里。
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我说,我送你。他重复了一遍,力道加重,不给我任何挣脱的机会。
我们就这样僵持在雨里,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一串急促的心跳。
我被他强行塞进了那辆半旧的皮卡里。
车内,他身上浓重的烟草味和潮湿的雨水气息,将我密不透风地包裹。
一路无话。
直到车停在我常去的那家超市门口,他才终于再次开口:夏檬,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我没有闹别扭。我解开安全带,手放在车门上,我只是想明白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什么关系
我只是你妹妹的替代品,不是吗我终于把那句最残忍的话问出了口。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他死死地盯着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那种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伤人。
因为我也画画,因为我也被人欺负过,所以你看到我,就像看到了当年的她。我的声音开始发抖,却强撑着不肯示弱,你对我所有的特殊,都只是在弥补你对她的愧疚。江野,我不是她,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施舍。
说完,我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说完了他忽然笑了一声,所以,你就把那幅画收起来了
他果然看到了。
对。我点头,一个替代品,没资格画那种画。
蠢货。他骂了一句,猛地倾身过来。
13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后背重重地撞在车窗上。
他却只是从副驾驶的储物箱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放进我怀里。相册的边角很硬,硌得我胸口生疼。
自己看。他的语气依旧恶劣。
我翻开了那本相册。
第一页,就是一个笑得灿烂的女孩,她穿着园艺围裙,满身泥土,手里捧着一盆开得正盛的向日葵。她有和江野相似的眉眼,却没有那份冷厉,只有阳光。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照片里的她,有时在修剪花枝,有时在培育种苗,有时在花海里开怀大笑。她的世界里,全是植物、阳光和泥土的芬芳。
没有一张照片,与画画有关。
她三年前就考了园艺师资格证,现在有自己的花圃。江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早就走出来了。
我的手停在了最后一页,那是一张合照。江野和江月站在一起,他还是那副凶巴巴的样子,但江月抱着他的手臂,笑得天真。
我不是把你当成她。他看着前方,雨刮器机械地摆动着。
我只是……他顿了顿,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因为那些混蛋,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
车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她走出来了。江野又重复了一遍,他转过头,直直地看着我,夏檬……我希望你也是。
他的眼神,不再是冷冽的,不再是凶狠的。而是认真的,笨拙的,甚至还带着一点恳求。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相册的塑封膜上,晕开一片水渍。
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纸巾,塞给我,哭什么。他别开脸,语气又硬了起来,丑死了。
我抓着那包纸巾,哭得更凶了。
他叹了口气,指着相册里江月的照片,她以前也像你这么能哭。
他顿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夏檬,别当个懦夫!
14
回到楼上,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床底那幅画重新拿出来,挂回了原来的位置。
咚、咚、咚。
江野换了件干爽的T恤,头发还是湿的,手里提着一个超市的购物袋。
他把袋子塞给我,里面是新鲜的蔬菜和肉。
谢……
吵死了。他打断我,视线落在墙上的那幅画上。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只是那背影,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从那以后,我们之间有了一种新的默契。
我下楼,他会恰好在楼梯口偶遇我,然后一声不吭地帮我拎走垃圾。
我给他发微信,问他晚饭吃了没,他会回一个冷冰冰的嗯,但半小时后,我总能听见他点外卖的声音。
楼道里那盏声控灯,又亮了起来。
一个星期后。
楼下大门上,被人用红漆喷了两个巨大的字:拆迁。旁边还贴着一张A4纸,限所有租户一周内搬离,否则后果自负。
整栋楼都炸了锅。
王阿姨第一个来找我,急得满头是汗:小夏,这怎么回事啊我们这房子住得好好的,怎么说拆就拆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也慌得厉害,江野呢他怎么说
小江一天没见着人了!王阿姨拍着大腿,电话也打不通!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上哪儿找这么便宜的房子去!
老旧的公寓楼里,人心惶惶。
我给江野发了十几条信息,都没回。
第三天,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了楼下。
车上下来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身后跟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壮汉。
男人抬头看了看我们这栋破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嫌弃。谁是这里的负责人出来说话。
王阿姨她们都吓得不敢出声。
我攥紧了手机,正要报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梯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江野还是那副样子,黑背心,工装裤,只是眼里的血丝,比任何时候都重。
他盯着那个男人,一字一句地开口:李伟,你还敢回来。
15
李伟!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是他——当年霸凌江月的主犯。
李伟显然也认出了江野,笑了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江野啊。
他上下打量着江野,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混成这样了还在守着这个破楼
这不关你的事。江野的拳头,在身侧攥得咯咯作响。
怎么不关我的事李伟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这栋楼,连同这块地,现在都是我的了。我劝你识相点,带着这帮穷鬼赶紧滚,别耽误我发财。
你休想!
哟,还这么横李伟笑得更开心了,他凑近江野,你还是跟当年一样,为了点破事就想跟人拼命。对了,你那个爱画画的妹妹呢叫江月是吧她现在怎么样了还在画那些没用的东西吗还是说,一拿起画笔,就会想起画稿被烧成灰的样子哈哈哈……
你闭嘴!江野的眼睛瞬间红了,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怎么我说到你痛处了李伟一脸得意,我告诉你,江野,有些人天生就是下等人,再怎么挣扎都没用。就像你,一辈子都只能守着这些垃圾。
江野气得剧烈抽动,整个人都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李伟很满意他的反应。视线又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身上。
哟,这儿还有一个。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朝我走了过来。
又是一个学画画的怎么,这破楼是画家收容所李伟嗤笑一声,猛地伸手,从我怀里抽走了速写本。
他飞快地翻了几页,上面是我画的煤球和这栋楼的日常。最后一页,是江野的侧脸。
画得什么玩意儿。他轻蔑地哼了一声,手指捏住那页画,用力一撕。
刺啦——
那张画着江野的纸,被他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李伟!江野嘶吼,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
所有人都吓得尖叫起来。
李伟和他身后的壮汉,则露出了得逞的奸笑。
就在江野的拳头即将触到李伟的瞬间,我猛地张开双臂,死死地拦在了他身前,不可以!
江野的拳头,带着凌厉的风声,硬生生停在了离我脸颊不到一厘米的地方。
他震惊地看着我,眼里的赤红还没褪去,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澜。
我转身,迎上李伟那张错愕又轻蔑的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了录像键,红色的指示灯在昏暗的楼道里亮起。
然后弯腰,捡起地上那个被揉成一团的纸球,小心地摊开,然后对李伟说:你毁掉的,我还能再画。但你今天带着人过来强拆,恐吓住户,寻衅滋事,这些,足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李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能感觉到,身后那具紧绷的身体,也颤了一下。
王阿姨和几个胆大的租客,默默地走到了我的身后,站成了一堵沉默的墙。
16
李伟脸上的得意,一寸寸碎裂。
他身后的壮汉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
录像你他妈吓唬谁呢李伟吼道,伸手就想来抢我的手机。
我后退一步,身后那堵温热的墙也跟着动了。江野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力道很轻,却带着安抚。
你试试。江野的声音很低,却比李伟的嘶吼更有分量。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王阿姨她们不知是谁报了警,此刻都挺直了腰杆,不再是之前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李伟的脸色彻底变了。他怨毒地瞪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江野,最终还是没敢再上前。
警察来得很快,带走了寻衅滋事的李伟一行人。
王阿姨她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关心我,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江野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过那张被撕坏的画。用指腹,小心地抚平上面的褶皱,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那之后,李伟再也没有出现过。
听说他因为涉嫌暴力强拆,加上以前的案底,被直接批捕了。楼下大门上那两个刺眼的红字,也被江野用灰漆盖掉了。
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平静。
江野变得比以前更忙,也更沉默。
清晨,我开门准备扔垃圾,发现门口放着一袋还温热的豆浆和两个素包子,塑料袋上还凝着细小的水珠。
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楼下隐约传来工人搬运材料的吆喝声。
我怔怔地看着那袋早餐,胸口堵得厉害。
深夜,我赶稿到凌晨,隐约听到楼上他房间传来压抑的、打电话沟通材料问题的声音。
我给他发微信,问他吃饭了没。等了半个小时,他只回了一个:嗯。
我心里那点小火苗,被这一个字浇得透心凉。
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我自作多情的一场错觉。或许,我打破了他习惯的节奏,让他觉得困扰。
17
半个月后,楼下大门上,一张崭新的、盖着红章的正式通知取代了原先的威胁。
整栋楼开始了浩大的翻新工程。电钻声、敲打声不绝于耳。
王阿姨她们几个老租客,都被江野安排住进了附近的宾馆,费用他全包。
只有我,他没提。
我给他发信息:我也要搬走吗
他回得很快:不用。待在房间里,别乱跑。
于是,我就在叮叮当当的噪音里,继续画我的画。透过门缝,偶尔能看到江野的身影。
他不再穿那件洗得发白的黑背心,而是换上了沾着灰点的工装,指挥着工人,搬运材料,商讨图纸。
他专注的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那道眉骨上的疤,在灰尘和汗水里,非但不显得凶狠,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坚毅。
有一次,我听到工头笑着对他说:江哥,你这三层楼梯的隔音棉,用得比人家KTV包厢还厚实,下血本了啊!
江野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没多解释。
翻新工程持续了一个多月。
当最后一个工人离开,楼道里重新恢复安静时,我的画稿也攒了厚厚一沓。
那天下午,阳光好得不像话,透过崭新的玻璃窗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将老楼里积年的阴霾彻底驱散。
咚、咚、咚。
江野只看了我一眼,下来。
我的心跳莫名加快,跟在他身后,走过焕然一新的楼梯,来到了原本堆放杂物的一楼。
这里,被彻底改变了。
白色的墙壁,原木色的地板。这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画廊。而墙上挂着的,全都是我的画。我画的煤球,我画的楼道一角,我画的窗外那棵老槐树。
正中央的位置,挂着那张被他亲手修复好的,他的侧脸。画纸上撕裂的痕迹被处理得很好,像一道独特的肌理。
我的视线瞬间模糊,喉咙被汹涌的情绪堵得发疼。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
哭什么。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热的胸膛,贴上了我的后背,带着阳光和干净皂角的气息。一双结实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了我。他的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
我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能听到他胸膛里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以前,他顿了一下,环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我守着这栋楼。
现在,他靠近我耳边,气息滚烫,我想守着你。
阳光将我们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那些承载着旧时光与新希望的画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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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尘埃在光柱中静静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