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婉目睹此景,同为女子执政者,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权力倾轧,阳奉阴违,此中艰辛,她感同身受。
她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圣女若有难言之隐,但说无妨。婉婉必竭尽所能,为贵族斡旋。”
“大余所求,唯在平息魔疫,安定西域,诚意天地可鉴。有何条件,圣女亦不妨直言。”
圣女抬眸望向顾婉婉,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深深的疲惫与无奈,终是幽幽一叹:“司宸令有所不知,西域之局,早已危如累卵。”
她引着顾婉婉走到窗边,指着外面被浓绿瘴气隐隐笼罩的山林,
“我族世代隐居哀牢神山,不与外族通联,全赖历代圣女身负净化瘴疠之异能,更有圣泉灵水滋养全族,方得偏安一隅。”
她抬手,指尖拂过窗棂上凝结的细小水珠,那水珠映着她毫无血色的指尖:
“然自吾掌圣女之位这净化之力,竟日渐衰竭,终至湮灭无踪。”
“更可怖者,山中瘴毒亦随之异变,族民首当其冲,病弱伤残者日增。大祭司便以此为由,力主与外界土司府结盟,以求外援。”
她顿了顿,眼中屈辱之色更浓,“姚安府高氏,便是最早递来橄榄枝者。”
“然高氏土司,早已暗中投效南域!其主,更是豺狼之心,虎豹之性!他他竟敢”
圣女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几乎难以启齿,“竟敢提出,纳我为侧室,方允结盟!”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岂有此理!”顾婉婉闻言,柳眉倒竖,一股怒火直冲顶门,猛地拍案而起!
“此獠竟敢如此辱我圣女,轻我岩旺!痴心妄想!”她胸中激荡着义愤,斩钉截铁道:
“圣女放心!陛下收复西域、涤荡妖氛之心坚如磐石!西征王师不日便将陈兵边关,届时,魑魅魍魉,定叫其无所遁形!高氏土司之流,必受天谴!”
圣女闻言,再次深深敛衽拜谢,这一次,顾婉婉没有拦她。圣女抬起头,眼中是真诚的感激,却也盈满了深深的无奈与愧疚:
“司宸令高义,岩旺感激不尽。玄大人曾言,您是为民请命、不惧艰险的好官您为哀牢山百姓所做之事,我族铭记于心。”
她眼中泛起水光,声音哽咽,“只是净化之力,吾已尽失,恐再难相助大人分毫。此乃天意,非吾所愿。”
木楼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风吹过林海的沙沙声,和远处隐隐传来的、被瘴气扭曲的鸟鸣。
浓重的雾气从窗外涌入,缠绕在两位女子周围,仿佛也缠绕着整个岩旺族无法挣脱的命运。
圣女的谦卑与绝望,与顾婉婉的愤怒与决心,在这哀牢山深处的木楼里,无声地碰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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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牢山脉出口,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瘴气之中。参天古木的枝叶在头顶交错,遮蔽了大部分天光。
只漏下几缕惨淡的光柱,斜斜地刺破浓雾,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湿滑的苔藓覆盖着嶙峋怪石,脚下是厚厚一层腐叶,散发出沉闷的气息。风穿过狭窄的山口,发出呜咽般的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