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页后的秘密
山洞里的风带着潮气，从洞口钻进来，吹得手机手电筒的光微微晃动。林盏把小记扶到铺着干草的石台上坐好，自已则蹲在旁边，借着微弱的光，一点点擦拭她膝盖上的伤口。
“嘶——”酒精棉碰到破皮的地方，小记还是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但她紧紧咬着嘴唇，没再发出别的声音。林盏抬头看她，见她眼眶红红的，却强装没事，心里又酸又软：“疼就说出来，别硬撑着。”
“不疼，师姐擦得很轻。”小记摇摇头，目光落在林盏手腕上，“你的胎记……不烫了吗？”
林盏低头摸了摸，胎记已经恢复成平时的淡青色，只是指尖还能感觉到一丝残留的暖意。她从背包里翻出那本《修复要略》，摊在膝盖上：“刚才光顾着跑，没来得及仔细看，现在咱们一起找找线索。”
书页被山风吹得轻轻翻动，两人凑在一起，头挨着头，借着手机光逐字逐句地看。小记的手指划过“云纹胎记，乃守护者血脉所化”那行字，小声念出来：“历代修复师的‘匠气’护主……‘匠气’是什么呀？”
林盏愣了愣，她也不太明白。师父生前没提过这个词，只说过“修复师的手要稳，心要静，才能接住老物件的魂”。她想起废窑里胎记发光时的场景，那道淡金色的光像有生命一样，把影蛇的手下逼退了两步——难道那就是“匠气”？
“可能……是历代修复师留下来的力量吧。”林盏不确定地说，指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就像师父修了一辈子古董，他的手艺、他的心思，都藏在这些老物件里，也藏在我们的血脉里。”
小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指着一页边角：“师姐你看，这里有个小图！”
那是个用墨线画的简笔画，画着一个人把手腕贴在方鼎底部，鼎身下面有个小小的抽屉正打开着，里面似乎放着一卷东西。图旁边写着几个小字：“月圆之夜，胎印相合，图谱自现。”
“月圆之夜！”林盏心里一动，抬头看了看洞口——夜色已经浓透了，一轮圆月挂在墨蓝色的天空上，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今天……好像就是十五。”
小记也反应过来，眼睛一下子亮了：“那我们现在回去开鼎吗？”
“不行。”林盏立刻摇头，“影蛇还没抓到，外面说不定有他的人盯着。而且现在太急了，我们连鼎底的机关在哪里都不知道，万一弄坏了方鼎怎么办？”
小记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我们先研究怎么开鼎，等影蛇被抓住了，再找个安全的晚上试试。”她说着，伸手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手指不小心碰到林盏的手背——林盏的手还是凉的，显然刚才的对峙还没缓过劲来。
小记突然往林盏身边凑了凑，轻轻抱了抱她的胳膊：“师姐，对不起。”
“又说傻话。”林盏拍拍她的手。
“真的对不起，”小记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该偷偷进山，不该让你为了救我冒险……要是仿鼎没被识破，要是影蛇没发现胎记的秘密……”
“没有那么多‘要是’。”林盏打断她，把她的脸从自已胳膊上抬起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想帮忙，想快点长大，师姐都知道。但‘帮忙’不是逞能，是像现在这样，陪着我一起找线索，一起想办法——这才是真正的‘一起守护’。”
小记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这次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委屈，也是因为释然。她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师姐，以后我再也不冒失了。”
林盏帮她擦了擦眼泪，继续翻书。这次她们看得更仔细，连页边的批注都没放过。老周的字很工整，偶尔会在难懂的地方画个小圈，或者写一句“盏盏长大了再看”——显然是早就料到林盏会有看不懂的时侯。
翻到最后几页，林盏发现了一张夹在书里的小纸条，是老周的笔迹：“龙涎木生于黑松山北坡的石缝里，需伴青苔而生，其味如檀，其色如赤铜。若方鼎有损，取木削片，以百年陈漆调和，敷于裂痕处，三日后可愈。”
“龙涎木的位置！”小记高兴地叫出声，“师姐，我们找到龙涎木在哪里了！”
林盏也松了口气，方鼎的裂痕终于有办法修了。她把纸条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看了一眼手机——信号还是“无服务”，但时间显示已经快十点了。“王大叔肯定在担心我们，等天亮了，我们慢慢下山，别再走昨天的路了。”
“嗯！”小记用力点头，伸手帮林盏把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捋好，“师姐，你也累了，靠在这里歇会儿吧，我帮你看着洞口。”
林盏确实累了，这两天几乎没合眼，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小记身上，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她好像看到师父坐在工坊里，手里拿着刻刀，正在修一个破了口的瓷碗，嘴里还哼着那首没歌词的老调子。
“师父……”她轻轻喊了一声。
“师姐？”小记推了推她，“你让梦了吗？”
林盏睁开眼，山洞里还是只有她们两个人，月光依旧静静地洒在书页上。她揉了揉眼睛，笑了笑：“没什么，梦到师父在修瓷碗了。”
小记往她身边挪了挪，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等我们回去，我帮你一起修方鼎，用龙涎木，用师父说的百年陈漆，肯定能修好。”
“好。”林盏点点头，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山洞外，风吹树叶的声音像海浪一样轻轻起伏，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虫鸣。两个小小的身影依偎在一起，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看着泛黄的古籍，仿佛握住了穿越时光的力量。
林盏知道，影蛇还没被抓到，危险还没完全解除。但此刻，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了——有小记在身边，有师父留下的线索，还有手腕上那个藏着秘密的胎记，她觉得自已能扛住所有的事。
就像师父说的，“慢慢来，总会好的”。修复方鼎需要时间，解开秘密需要时间，守护拾光斋也需要时间。但只要她们一起，一步一步地走，总能走到天亮。
天快亮的时侯，林盏把手机关掉节省电量，和小记挤在一起，靠在石壁上眯了一会儿。梦里，她又看到了那只青铜方鼎，鼎身的云纹和她手腕的胎记一起发光，鼎底的小抽屉慢慢打开，一卷绢布飘了出来，上面画记了她从没见过的修复图案。
醒来时，小记还在睡，呼吸均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林盏轻轻把她的头挪到自已的腿上，让她睡得更舒服些。然后，她拿起那本《修复要略》，借着洞口透进来的晨光，又看了一遍关于“匠气”的记载。
这一次，她好像懂了。所谓“匠气”，从来不是什么神奇的魔法，而是一代又一代修复师对技艺的坚守，对初心的守护。是老周修了三十年的方鼎，是她手里磨了十年的刻刀，也是小记偷偷练习了无数次的刺绣。
这些东西，比任何力量都更有分量。
等太阳完全升起，山林里的雾气渐渐散去，林盏叫醒小记，收拾好东西，沿着一条更隐蔽的小路往山下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们身上，暖洋洋的。小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喊一声“师姐，快跟上”，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昨天的恐惧，只剩下少年人的轻快。
林盏跟在后面，看着小记的背影，又摸了摸手腕的胎记。她知道，一场新的冒险即将开始——找到龙涎木，修好方鼎，在月圆之夜取出古法图谱，还有，等着影蛇落网的那一天。
但这一次，她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