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沈照野将那个皱巴巴的空白信封轻轻放在沙发旁的小矮几上,紧挨着她垂落的手边。
他关掉了大部分灯,只留一盏壁灯发出微弱柔和的光晕,不至于让空间完全陷入黑暗。阿满蜷在吧台的高脚凳上,金瞳在昏暗中像两颗小小的、警惕的星辰,默默守护着这片短暂的宁静。
沈照野在离沙发稍远的角落铺了张垫子,和衣躺下。窗外的滴水声渐渐稀疏,巨根森林沉入更深的寂静。
清晨的光线,带着雨后特有的清冽和一丝凉意,透过巨根缝隙,斜斜地照进小铺。
女人是被一阵隐约的、悠扬的越剧唱腔唤醒的。声音来自对面阳台,是赵奶奶在吊嗓子:“咿~呀~”
婉转的调子带着岁月的沧桑感,穿透清晨的寂静。
她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头痛如同钝器敲击,瞬间袭来!她痛苦地蹙紧眉头,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太阳穴。宿醉的眩晕感和恶心感翻涌而上,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意识缓慢地回笼。陌生的环境…暖黄的壁灯…身下是柔软的垫子,身上盖着厚实温暖的毯子…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咖啡香、植物的清新气息…还有…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酒气——那是她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挣扎着坐起身,毯子滑落。昂贵的套装皱得不成样子,沾着干涸的泥点和水渍,紧紧裹在身上,又黏又冷。她低头,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散乱的卷发,以及…指尖上残留的、晕开的黑色眼线痕迹。
脸颊冰凉。她抬手一摸,指尖触到一片湿冷——是干涸的泪痕。
昨晚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酒吧的喧嚣、烈酒的灼烧、空白的信封、还有…那个沉默的年轻店老板…自己醉酒后的失态、崩溃的哭泣…最后…一头栽倒在冰冷的吧台上…
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自我厌弃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捂住脸,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呜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像个流浪汉一样醒来?
她慌乱地摸索着口袋,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瞬间被无数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的提示图标淹没!全都是闺蜜的,她没有点开任何一条,只是死死盯着屏幕,眼神空洞而疲惫。
她环顾四周。小铺很安静,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静谧。窗台上的蕨类植物舒展着翠绿的叶片,藤架上的便签纸在晨光中轻轻晃动。吧台上,那瓶酒静静立着,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泽。旁边,是那个皱巴巴的、空白的信封,被放在矮几上,就在她手边。
昨晚…她记得自己把信封推给了那个老板…还说了什么“归你”…那瓶酒…
他拒绝了?没有接受这个荒谬的委托?也对…谁会愿意帮一个醉醺醺的陌生人去投一封连地址都没有的空白信?简直是笑话。她昨晚的样子,一定糟糕透顶,像个疯子。他大概只是出于怜悯,才让她在这里躺了一晚,盖了毯子…现在,他大概巴不得她赶紧离开吧?
林晚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疲惫的笑容。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恶心感和头痛,挣扎着站起身。毯子滑落在地。她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试图抚平那些顽固的褶皱,却只是徒劳。她拿起矮几上那个信封,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她仅存的、一点可怜的尊严。
她看了一眼那瓶酒,没有去碰。就当是…付了一晚的“住宿费”吧。她转身,脚步还有些虚浮,朝着门口走去。只想尽快离开这里,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难堪。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