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明德小学的操场上,三年级二班的孩子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围着辅导员林夏蹦蹦跳跳。扎着双马尾的朵朵举着刚买的荧光棒,晃得人眼睛发花:林老师!明天野营能抓萤火虫吗我妈妈说萤火虫的光里藏着星星的碎片!
我要带我的恐龙帐篷灯!男孩小宇拍着书包,故意压低声音装出怪兽的语气,晚上我给你们讲鬼故事,保证吓得你们躲进被子里!旁边的乐乐立刻拆台:你上次讲‘床下有手’,自己听到风吹窗帘响,吓得抱着枕头跑去找老师,还好意思说!
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林夏也忍不住弯了嘴角,手里的野营手册被风吹得哗啦响。这次野营选在城郊的青雾山,是学校和户外基地合作的活动,据说那里有大片原始树林,还能看到珍稀的鸟类。只是出发前,基地负责人老周特意拉着她叮嘱:林老师,务必看好孩子,青雾山后山有片‘迷魂林’,雾天千万别靠近——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说那地方邪性。
林夏当时没太在意,只当是山里人吓唬游客的说法。可此刻看着孩子们兴奋的模样,心里却莫名窜起一丝不安,像根细细的刺,扎得人不舒服。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大巴车就载着满车的笑声出发了。孩子们在车上唱着儿歌,零食袋扔了一地,小宇和双胞胎兄弟阿明阿亮凑在一起,偷偷翻看一本破旧的《青雾山传说》,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老照片。其中一张拍的是片黑漆漆的树林,角落里似乎藏着模糊的影子;另一张则是青雾孤儿院的全景照——白色的小楼前种着两排槐树,十几个孩子坐在台阶上,怀里抱着布娃娃,笑得露出缺了的门牙,照片右下角写着1987年夏。
你看这个,阿明指着照片旁的文字,声音压得很低,上面写着‘人面林’,说里面的树会长出人脸,还会叫人的名字呢!小宇立刻来了精神:真的假的我们今晚去看看!乐乐凑过来,皱着眉:林老师不让单独乱跑的……怕什么,我们就去一会儿,看完就回来!小宇拍着胸脯保证,朵朵也好奇地探过头,眼睛亮晶晶的——虽然害怕,可长人脸的树实在太让人好奇了。
中午时分,大巴车抵达青雾山营地。老周早已在门口等候,他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手里还提着一篮刚摘的野草莓。林老师,孩子们一路累了吧先去帐篷区放东西,晚饭我给你们做野菜炖鸡!
孩子们跟着老周往营地走,路边的树林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枝叶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朵朵突然指着一棵大树喊:你们看!那棵树的树干好像笑脸!大家围过去一看,果然,树干上的纹路刚好形成了眼睛和嘴巴的形状,像个咧着嘴笑的娃娃。老周看到这棵树,脸色微微变了变,拉着孩子们往前走:别盯着看了,山里的树长得奇形怪状,没什么好看的。
晚饭时,老周给孩子们讲青雾山的故事,说山里有会发光的蘑菇,还有能模仿鸟叫的石头,唯独没提人面林。小宇忍不住问:老周爷爷,你知道‘人面林’吗就是长人脸的树!老周手里的勺子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低声说:那都是骗人的,山里哪有那种东西,别瞎听外面的传言。
可他越是这么说,孩子们越好奇。晚上九点多,营地的孩子们大多已经睡了,只有林夏还在挨个检查帐篷。小宇偷偷叫醒朵朵、乐乐和阿明阿亮,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猫着腰溜出了营地。
我们往哪走啊阿亮小声问,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树枝。小宇掏出白天从《青雾山传说》里撕下来的地图:上面说人面林在北坡,跟着这个方向走就行!
刚开始路上还有营地的路灯,可越往后走,树木越茂密,月光被枝叶挡得严严实实,只能靠手机照明。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周围突然变得安静起来,连虫鸣声都消失了。乐乐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地面:你们看,地上有雾!
只见白色的雾气从泥土里冒出来,像棉花一样慢慢散开,没过多久就裹住了周围的树木,能见度瞬间降到不足两米。阿明打了个哆嗦:要不我们回去吧,这雾好吓人。怕什么,说不定马上就到了!小宇咬着牙,继续往前走,可没走几步,他突然哎呀一声,额头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手电筒的光往上照,孩子们瞬间僵在原地——那是一棵老槐树,树干粗壮得要两个孩子才能抱住,树皮裂开深深的纹路,可最吓人的是,树干中间竟然嵌着一张人脸!那张脸皱巴巴的,像晒干的橘子皮,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没有瞳孔,嘴巴咧成一条歪歪的缝,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啊!朵朵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却被乐乐拉住:你看那边!孩子们顺着乐乐指的方向看去,雾气里的每一棵树都长着人脸!有的脸是小孩模样,皮肤皱巴巴的,眼睛里流着透明的汁液,像在哭;有的脸是老人模样,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喘不过气;还有的脸五官扭曲,鼻子歪在一边,嘴巴裂到耳根,露出漆黑的树洞,看得人头皮发麻。
跑!快跑!小宇反应过来,拉着朵朵就往回跑,其他孩子也跟着往后冲。可雾气像会追人一样,紧紧跟在他们身后,跑了半天,他们突然撞到了一棵树上——正是刚才那棵长着老人脸的老槐树!
我们……我们迷路了!阿亮带着哭腔,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紧紧抓着哥哥的胳膊。手机手电筒的光开始闪烁,屏幕上跳出电量不足的提示,最后啪地一声灭了。周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那些人脸树上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绿光,像无数双盯着他们的眼睛。
别出声,跟着我。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孩子们吓得一哆嗦,转头一看,是老周!他手里拿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周围的路,身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老周爷爷,你怎么来了小宇声音发颤,刚才的勇气早就被吓得没影了。
老周叹了口气,眼神凝重地看着那些人脸树:我看你们帐篷里没人,就知道你们跑这儿来了。这不是普通的树林,是‘人面林’,青雾山的禁地。他举起煤油灯,灯光照在一棵长着小孩脸的树上,那张脸突然动了动,嘴巴微微张开,发出呜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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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朵朵躲在老周身后,不敢再看。老周一边往前走,一边慢慢说:几十年前,这里是个孤儿院,叫‘青雾孤儿院’,里面住了二十多个孩子和三个老师。有一年冬天,孤儿院着了大火,风特别大,火一下子就蔓延开了,孩子们和老师都没逃出来,最后消防员只找到一堆骨灰。后来有人把骨灰埋在这片树林里,还种了很多槐树,说槐树能镇住怨气。可没想到,时间久了,树吸收了骨灰里的怨气,竟然长出了人脸,尤其是雾天,怨气重的时候,还会发出声音,甚至会抓靠近的人。
孩子们听得浑身发冷,乐乐紧紧攥着老周的衣角: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怎么出去啊老周从布包里掏出一把桃木枝,分给每个孩子:拿着这个,桃木能挡邪气。跟着我走,别回头,别说话,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理,一旦回应,就会被它们缠上。
孩子们点点头,紧紧攥着桃木枝,跟着老周往雾气深处走。周围的人脸树开始发出诡异的嘶吼,有的像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有的像老人的咳嗽声,断断续续;还有的在喊别走陪我们玩我好冷。那些声音就在耳边,仿佛有无数人围着他们说话,阿明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咔嚓一声,旁边一棵长着小孩脸的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树枝像细细的手臂一样伸过来,差点抓到阿明的胳膊。
快走!别停下!老周拉着阿明往前跑,煤油灯的光在雾气里晃得人头晕。孩子们跟着老周跑了大概十几分钟,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像是有树倒了。老周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更沉了:它们追上来了,加快速度!
朵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感觉自己的衣服好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回头一看,是一根细细的树枝,树枝上还挂着一片破布,像是小孩衣服上的布料。老周爷爷,我的衣服被勾住了!朵朵带着哭腔喊。老周回头,看到那根树枝正慢慢往朵朵的脖子方向伸,赶紧从布包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扔在树枝上。符纸碰到树枝,发出滋啦一声响,树枝瞬间缩了回去,还冒着黑烟。
别回头!继续跑!老周拉着朵朵,继续往前冲。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宇!朵朵!你们在哪
是林老师!朵朵眼睛一亮,大喊起来。孩子们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林夏举着手电筒,在雾气里焦急地奔跑,头发都乱了,脸上满是担忧。林老师!我们在这儿!小宇挥舞着手里的桃木枝,朝着林夏跑过去。
林夏看到孩子们,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冲过来抱住他们:你们吓死我了!我检查帐篷发现你们不在,就赶紧去找老周爷爷,还好你们没事!老周走到林夏身边,低声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人面树追上来了,我们得赶紧回营地,营地下面埋了镇邪的石头,它们不敢靠近。
林夏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脸树,还有那些诡异的嘶吼声,她赶紧把孩子们护在身后,跟着老周往营地跑。可雾气越来越浓,营地的方向完全看不见,反而越来越多的人脸树出现在周围,它们的树枝像无数只手一样伸过来,抓向孩子们的衣服和头发。小宇的外套被树枝勾住,他用力一扯,外套的袖子被撕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胳膊,上面还划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不好,我们被困住了!老周停下脚步,看着四周越来越近的人脸树,这些树的根在地下连在一起,怨气重的时候会移动,形成一个圈子,把人困在里面。他从布包里掏出朱砂和黄纸,蹲在地上,快速画着符纸,嘴里还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周围的人脸树摇晃得更厉害了,嘶吼声也更响,有的树枝已经碰到了朵朵的头发,朵朵吓得闭上眼睛,紧紧攥着桃木枝。老周很快画好了五张符纸,分给林夏和孩子们:林老师,你带着孩子们往东边跑,我用符纸挡住它们,东边三百米就是营地,看到灯光就安全了!
那你怎么办林夏着急地问。老周笑了笑,拿起一张符纸贴在旁边的树上:我在山里待了几十年,这些东西伤不到我,你们快走吧!
林夏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她接过符纸,分给每个孩子一张,然后拉起朵朵的手:大家跟着我,快跑!孩子们跟着林夏往前跑,老周则留在原地,把剩下的符纸一张张贴在周围的树上。符纸贴在树上,发出滋啦的声响,那些人脸树的嘶吼声渐渐小了下去,摇晃的幅度也慢了下来。
跑了大概十分钟,乐乐突然大喊:看!是营地的灯光!孩子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果然有一片昏黄的灯光,像是黑暗中的星星。他们加快速度,朝着灯光跑去,终于在几分钟后冲进了营地。
营地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赶紧迎了上来,林夏把孩子们交给工作人员,转身就想回去找老周:老周爷爷还在里面!可刚走几步,就看到老周提着煤油灯,慢悠悠地从雾气里走出来,身上沾了些泥土,却没什么大碍。
老周爷爷!孩子们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老周笑着揉了揉小宇的头发:没事,那些树被符纸镇住了,暂时不会出来了。
林夏松了口气,拉着孩子们去医务室处理伤口,小宇的胳膊被划伤了,朵朵的头发被树枝扯掉了几根,其他孩子也或多或少有些擦伤。处理完伤口,林夏把孩子们带回帐篷,严肃地说:以后再也不能单独乱跑了,知道吗刚才多危险,要是老周爷爷没找到我们,后果不堪设想!
小宇低着头,小声说:林老师,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其他孩子也跟着点头,脸上满是愧疚。
第二天一早,雾气散了,阳光照在营地上,暖洋洋的。老周带着林夏和孩子们去北坡看,昨天的人面林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普通的树林,树干上的人脸也消失了,只剩下正常的纹路。只有地上还留着一些黑色的痕迹,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那些树怎么不见了阿明好奇地问。老周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泥土:雾气散了,怨气就弱了,它们就变回普通的树了。但只要一有雾,尤其是大雾天,它们还会变回人面树。
野营结束后,林夏在班会上给孩子们讲了安全知识,还把老周说的人面林的故事告诉了大家,提醒大家不管去哪里,都要遵守规定,不能单独乱跑。小宇把自己的经历写进了作文,题目叫《雾林里的人脸树》,作文里写了自己的好奇、害怕,还有老周爷爷和林老师的帮助,老师给了他满分,还在班上朗读了这篇作文。
回家后,小宇翻出书包里的《青雾山传说》,指尖摩挲着那张孤儿院的老照片,心里总想着那些被困在树林里的灵魂。妈,我周末还想去青雾山。晚饭时,小宇突然说。妈妈正给他夹菜,手顿了一下:又去那干嘛上次野营不是差点出事吗小宇把照片推到妈妈面前:我想给孤儿院的人送点东西,他们埋在北坡的树林里,很孤单。妈妈看着照片上的孩子,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行,周末妈妈陪你去,不过得跟老周爷爷打个招呼,别再像上次那样乱跑。
周六一早,小宇和妈妈带着饼干、水果,还有他画的几张儿童画,开车去了青雾山。老周正在营地门口劈柴,看到他们,放下斧头迎了上来:小宇,又来啦小宇举起手里的袋子:老周爷爷,我给孤儿院的人带了点东西。老周的眼睛亮了亮,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
雨刚停不久,山林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走在北坡的小路上,小宇发现路边多了几盏太阳能灯,老周说:是上个月基地装的,怕有人雾天迷路,也算是给那些孩子照个亮。快到树林时,小宇突然停住脚步——上次看到的人面树,此刻只是普通的槐树,树干上的纹路平和,没有一点诡异的样子。
树林中央多了一块新石碑,上面刻着青雾孤儿院遇难者之墓,下面还刻着二十多个名字,有孩子的,也有老师的。石碑前放着几枝黄色的野菊,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布娃娃,娃娃的衣服上缝着阿雅两个字。
这是李奶奶放的。老周指着布娃娃,李奶奶以前是孤儿院的护工,当年大火的时候她回老家了,没在院里,后来知道出事了,每年都来这儿送东西,那个‘阿雅’,是她当年带过的孩子,最喜欢布娃娃。
小宇蹲下身,把饼干和水果整齐地摆放在石碑前,又小心翼翼地展开画——画上是彩色的太阳,还有几个手拉手的孩子,背景是白色的小楼,没有火,没有雾,只有满满的阳光。他还特意在画的角落写了一行字:我叫小宇,以后会常来看你们。
阿雅,还有其他小朋友,我画了新画给你们,小宇轻声说,手指轻轻碰了碰布娃娃的衣角,以后我会带更多好吃的来,还会给你们讲学校里的故事。
风穿过树林,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孩子们轻轻的笑声。老周站在一旁,看着小宇认真的模样,眼角泛起了泪光。妈妈掏出手机,悄悄拍下这一幕,照片里,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石碑上,小宇的身影小小的,却透着一股温暖的力量。
从那以后,小宇每个月都会来青雾山一次。有时带新画的画,有时带自己攒的水果糖,有时还会把课堂上得的小红花贴在石碑旁的槐树上。每次来,他都能发现石碑前多了些新东西——或许是一束带着露水的野花,或许是一个掉了漆的旧玩具车,或许是几张歪歪扭扭写着你们不孤单的纸条。老周说,自从石碑立起来,不少知道故事的人都会特意来看看,有当年孤儿院附近的村民,有来青雾山露营的游客,还有和他一样的小朋友,都想给这些沉睡的灵魂多添点温暖。
有次周末,小宇约了朵朵和乐乐一起去。朵朵抱着一大束自己折的纸百合,小心翼翼摆在石碑前,红着眼眶说:上次在雾里我不该尖叫的,是不是吓着你们了这些百合很香,你们会喜欢的。乐乐则从书包里掏出一袋弹珠,一颗一颗摆在石碑周围,亮晶晶的弹珠在阳光下闪着光:这些弹珠能滚很远,你们要是闷了,就玩弹珠游戏吧。三个孩子坐在石碑旁的草地上,你一言我一语讲着学校的事——讲林老师新教的古诗,讲班里男生课间玩的跳绳比赛,讲校门口小卖部新出的橘子味冰棍。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声像是在回应,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得让人不想起身。
转眼小宇上了四年级,青雾山北坡的树林悄悄变了模样。基地在树林外围修了一圈矮矮的木栅栏,栅栏上挂着附近小学孩子们画的画,有笑脸,有太阳,还有牵着小手的小朋友;栅栏外种了一片向日葵,夏天一到,金黄的花盘齐刷刷朝着太阳,像一片小小的花海。老周说,这是基地特意弄的,想让这片曾经让人害怕的树林,变成能让人安心停留的地方。
那年冬天,青雾山下了场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小宇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往北坡走。他原本以为石碑会被雪埋住,可刚走到树林口,就看见老周正拿着扫帚,一点点清扫石碑前的雪。老周爷爷!小宇喊着跑过去。老周回头笑了笑,扫帚上的雪簌簌往下掉:这些孩子怕冷,我得把雪扫干净,再烧点热水,让他们暖和暖和。
树林里,石碑旁果然放着一个小小的炭炉,炉子里的炭火正旺,旁边摆着三个装满热水的保温杯。李奶奶昨天也来了,老周指着保温杯,她说以前孤儿院冬天冷,孩子们总围着炉子喝热水,就多烧了几杯放在这儿。小宇蹲下身,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热水袋,轻轻放在石碑旁:这是我妈妈新灌的热水袋,能保温好久,你们冷了就抱抱它。
那天,小宇和老周坐在炭炉边,听老周讲起过去的事。老周说,他小时候常去孤儿院玩,那些孩子都特别好,有块糖都会分给他一半;孤儿院的张老师手很巧,会用碎布给孩子们做布娃娃,还教他们认字;大火那天,他在山脚下看到浓烟滚滚,心里慌得厉害,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原地哭。现在好了,老周看着石碑,眼里满是温柔,有你,有李奶奶,还有这么多人记着他们,他们再也不孤单了。
小宇升五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作文比赛,他写的《雾林里的暖光》得了一等奖。作文里没有写人面树的恐怖,只写了石碑前的野花,炭炉里的炭火,还有老周爷爷扫雪的背影。老师在班上朗读这篇作文时,小宇看着窗外的阳光,突然觉得,那些曾经困在雾里的灵魂,或许早就借着这些温暖,慢慢消散在风里了。
后来,小宇还是会每个月去青雾山。有时是春天,带着刚发芽的柳枝;有时是秋天,捡几片金黄的枫叶;就算是下雨天,他也会撑着伞,站在石碑前,轻声说几句学校里的新鲜事。他再也没见过那些长着人脸的树,也没再遇到过浓得化不开的雾。只有每次风吹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时,他总觉得,是那些孩子在笑着回应他。
又过了几年,小宇上了初中,去青雾山的次数少了些,但每次回来,他都会第一时间去北坡。树林里的向日葵长得更高了,木栅栏上的画换了一批又一批,石碑前的东西也总是新鲜的。有次他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几个和他当年差不多大的孩子,正蹲在石碑旁,小心翼翼地放着自己折的纸船。看到小宇,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抬头问:你也是来看这些小朋友的吗小宇笑着点头:是啊,我来看他们很久了。
小女孩眼睛亮了亮,指着石碑旁的纸船:我们折了纸船,希望他们能乘着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小宇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纸船,突然觉得,这份温暖,早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借着风,撒在了更多人的心里。
风又吹过树林,树叶轻轻摇晃,像是在说,是啊,我们一直都在,在这片满是暖光的树林里,好好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