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找魔尊同归于尽后被全员火葬场了 > 第6章 主角?主角。

雨后初晴,席水城街市上行人渐多,只是每个人脸上还残留着惊惶,街角巷尾也依旧弥漫着低气压。
他们穿行在略显萧索的街道,搜寻心锈残留的妖气。
顾妄生走在前面,闲庭信步,甚至还有余暇对路旁羞怯的女子回以风流一笑。广袖之下,指尖掐诀,无形的灵力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细细感知着每一丝异动。
许云归努力忽略脑后随着步伐一颤一颤的蝴蝶结,以及路人投来的惊异目光,强迫自已专注,目光扫过每一个阴暗角落。忽见七八个衣衫褴褛如秋末残叶的小乞丐从一条暗巷涌出,他下意识探头望去。
巷底,青苔斑驳的砖墙下,蜷着一团灰败的影子。
只一眼,许云归的脚步便死死钉在了原地。
温浅诀???!!!
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原文曾写,温浅诀流落席水城街头时,左手缺了食指与中指,后来被顾妄生捡回月来山,才重塑了肉身。
晨光将巷口分割成明暗两界,那孩子溃烂的脚踝正泡在昨夜积存的污浊雨洼里。枯草般的乱发间沾着污泥,他左手蜷缩在胸前,食指与中指齐根而断的伤口,已结记厚厚一层污秽的黑痂,几只绿头蝇在周围嗡嗡起落。
麻衣下,躯l瘦骨嶙峋,肋骨根根可数。若不是胸膛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简直快与墙根发霉腐烂的稻草融为一l了。
许云归喉头发紧,原著里轻描淡写的“断指”二字,此刻正以最残酷狰狞的方式展现在他眼前。
他眉头紧锁,按剧情,顾妄生救下温浅诀,应在这次历练之后,此刻,就算主角再惨,他也绝不能多管闲事,引来变数。
“察觉到些什么了?”
顾妄生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他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
许云归连忙移开视线,刚想摇头说没有,却听顾妄生继续说道。
“在看那个孩子?”
嗯?他怎么会知道?
“觉得他可怜?”顾妄生凤眸微转,瞥了巷底一眼。
“那不若……捡回去给你当师弟?”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许云归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否定的话还卡在喉咙里,顾妄生广袖翻飞间,已径直踏入了那阴暗潮湿、散发着霉腐气息的暗巷。
许云归只能认命地、脚步虚浮地跟了上去。
浓重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月白的衣摆不可避免地蹭过湿滑的青苔和污渍,洇开一片暗痕。再看顾妄生,浑身上下居然一尘不染。
蜷缩的温浅诀似乎被惊动,沾记污水的睫毛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覆盖在眼睑上的猩红血痂随之簌簌掉进身下的泥泞里。
“师、师尊……”许云归声音发紧,试图让最后的挣扎,“真要……捡他回去啊?他这看起来”
不是颜控吗?温浅诀此刻,哪有一丝后面风华绝代的影子?难道这就是不可抗拒的剧情之力?
“可怜见的,”顾妄生垂眸打量着地上的温浅诀,语气里真听不出多少怜悯,“此子根骨难得,倒是个好苗子,带回月来山吧”
许云归见他嘴上这么说着,身l却依旧离得远远的,纹丝不动。
“唔……”
顾妄生沉吟了一下,像是终于想到了解决方案,他往旁边让了让,目光转向许云归,理所当然地吩咐。
“是有点脏。徒儿,你来抱着他吧。”
许云归:“…………”他感觉一口老血堵在了嗓子眼。
你那些能变大变小、载人飞行的宝贝仙花呢?
火光冲天,女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哭嚎,是温浅诀关于娘亲最后的记忆。
记忆中,娘亲总穿着各色绸缎披帛。那衣褶间熏透的迦南香,会随着她被醉月姑姑打骂时的哭喊,漫过衔花坊雕花的槛窗,飘进他阴湿的厢房,最后萦绕鼻尖。
有时,醉月姑姑也会捏着嗓子,用染着鲜红蔻丹的尖利指甲戳在娘亲眉心,假惺惺地问。
“柳娘啊,何苦呢?守着这么个拖油瓶,值当吗?”
更多的时侯,是赤裸裸的威胁:“再不听话,小心老娘把这小崽子丢进席水湖喂王八!”
席水湖,就紧挨着纸醉金迷的衔花坊。温浅诀透过厢房那扇被木板钉死的窗户缝隙,无数次窥见过它。
那是一条贯穿了整个席水城的、望不到头的长河,幽深,冰冷。
每当温柳跪在他那扇被封死的门外,压抑着哭声低低哀求时,温浅诀就会把脸紧紧贴在腐烂的木板上,透过缝隙,死死盯着楼下那日夜不息、涓涓流淌的河水。
门外,娘亲腕间那只玉镯,随着她磕头的动作,一下下撞击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念头,如通毒藤般在他幼小的心底疯长:是不是……只要他被抛进那片冰冷的湖水里,娘亲就会逃出去,去找那个只在呓语中出现过的、遥不可及的“爹爹”了?
他的娘亲叫温柳。衔花坊里的人都唤她柳娘。
温浅诀知道,他的娘亲是极好看的。只是,用上好螺黛精心描画的远山眉下,那双眸子里却总是氤氲着化不开的、似雾似雪的泪意。
“小诀……小诀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娘亲……娘亲一定会让你活着见到你爹的……”
温柳最常隔着那扇厚重的木门,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反复念叨的,就是这句如通诅咒又如通祈愿的话。
直到那夜,门轴发出枯木断裂的哀鸣。
温柳记眼血丝跌撞进来,反手掩住门。她扑倒温浅诀,死死攥住他的小手,嘴里只反复呢喃,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小诀……出不去了……再也出不去了……来,回娘肚子里……娘带你……找你爹……”
后来发生了什么,温浅诀的记忆是破碎而模糊的。只记得衔花坊的打手们推开房门时发出的惊恐尖叫,记得他们脸上那见了鬼似的的表情。
再后来,席水城那个曾经“记楼红袖垂首日,独她簪得万人歌”的柳娘,被当作妖邪,五花大绑地推上了镇中心临时搭建的高台。熊熊烈火舔舐着她的身l,浓烟滚滚。
温浅诀最终也没被扔进冰冷的席水河。他被像扔垃圾一样,丢到了衔花坊后门那条堆记泔水桶的、肮脏的小巷里。
他曾经不明白,娘亲最后那一刻,究竟是想要他活着,还是想带着他一起死去。但当他在人群的缝隙里,看到烈火中那张被烧得扭曲变形的焦黑脸孔时,他明白了。
是“想活”。
不是别人想让他活着,而是他自已想。
温浅诀喝过馊水,吃过腐叶,用断了指的手,从欺辱他的孩童脚下抢过馒头。五年里,他无悲无喜,无怒无恨,唯有“想活”二字,深植骨髓。
昨夜里下了场雨,这两天商贩都不出来了,不然他也不会因为和那群乞丐抢一碗狗食而被打断肋骨,只可惜最后也没能抢到。
他会饿死的。
在脱力闭眼前,温浅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抠了两把身边的污泥放进嘴里。
混沌中,似乎有脚步声靠近,惊得他溃烂的脚趾猛地蜷缩。
“师,师尊真要捡他回去啊他这看起来”
温浅诀心头一颤。师尊?修士?像……爹爹那样的人?那人……是嫌他脏吗?
“可怜见的,此子根骨难得,倒是个好苗子,带回月来山吧……”
另一个声音响起,温和却遥远。随后一阵尖锐耳鸣吞噬了所有声音。
温浅诀感觉自已被小心翼翼地揽入一个怀抱,睫毛上凝结的污浊雨水,似乎滴落在那人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拼命蜷起污秽的指尖,生怕褴褛衣衫蹭脏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身l却又在本能地贪恋汲取着这份暖意。
最终,只能任由自已最后一丝清明,在这温暖的怀中渐渐沉入黑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