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思望,山河省某偏远山沟沟里的一枚高学霸,全班第一、全校第一、全县第一各种安慰奖状,拿到柔软。
我的日常是:五点起床,啃着硬得像砖头的馍馍,翻两座山去学校;晚上在煤油灯下刷题到深夜,陪伴我的是窗外嗷嗷叫的野风,和时不时溜达过墙头的老鼠蟑螂。
日子苦啊,苦得我觉得黄连都得管我叫声前辈。
但咱人穷志不穷!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考上清北,然后一路硕博连读,最后考个公务员,从基层干起!目标也不高,先混个县长书记当当,咱也鼻子插葱——装把象,过一把为人民服务的瘾,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想带着咱老家乡亲父老一起脱贫致富。
高考前一周,空气里都弥漫着背水一战的味儿。我正埋头…跟一道能让人抓秃头发的数学题死磕:玛德!咱俩今天必须疯了一个。
我妈搓着手,一脸难以启齿地坐到我旁边。
望啊……有个事,瞒了你十八年,再不说,妈这心里过意不去……
我头都没抬:妈,是不是家里没钱买下个月的粮了没事,我明天多挖点野菜去。
不是……是关于你身世的事。
身世我终于抬起头,乐了。
咋,难道秦始皇要娶我过门,阿房宫都修好了妈您放心,等我考上大学,考研、考博,当上官,指定让您先富起来!
我妈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你不是我亲生的……你亲爹,是卞大宽!
我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地上。
卞大宽
那个电视里天天见,山河省首富,号称卞半省的卞大宽
那个产业遍布地产、矿产、零售业,据说用钞票能铺满省城大街的卞大宽
我是他女儿
我滴的乖乖!大脑当场死机,重启之后满屏弹幕都是:啊啊啊啊啊!首富!亲爹!泼天的富贵!!
清北还考个毛线!直接捐栋楼当校董!
县长书记哎嘛,现在是我爹给县长书记发工资!他多少得给我点面子。
硬馍馍再见!姐要去吃香的喝辣的,做上上人了。这就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那一晚上,我躺在硬邦邦的炕上,睁眼到天亮。脑子里演完了整整八十集豪门恩怨加千金归来再加继承家产的连续剧。嘴角疯狂上扬,压都压不下去。
养父母没骗我,喜从天降!
第二天,村口的土狗们一阵骚动。一辆辆闪瞎人眼豪车、长得能堵住我们村半条路。
车队卷着漫天黄土,停在了我家的破屋前。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昂贵西装、肚子微微发福、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下了车。
是的!就是我在电视上见过的卞大宽本尊!活的!我亲爹!
他拍着啤酒肚,打量了一下我家的破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然后看向我,声音带着点激动和忐忑。
是……思望吗我是爸爸。
我虽然心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但表面上稳如老狗。咱可是要当县长书记的人,不能怯场!
我拎起我那洗得发白的破书包,昂首挺胸地走向那辆豪车。
养父母站在门口,眼眶红红的,有不舍,也有为我高兴。
我有些伤感,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眼泪,所以背过身,对着天空用力的挥了挥手。
叔叔!阿姨!再见啦!混好了我就不回来了!
车子发动,卷起一股烟尘,载着即将开启豪门副本的我,驶向通往钞能力的人生新篇章。
豪车一路飞驰,窗外的风景从黄土坡变成了高楼大厦,我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亲爹卞大宽一边开车,一边用带着点愧疚和试探的语气说: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回了家,你就是我们卞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以前的名字……土气了,爸给你取了个新名字,叫卞变,怎么样有深意!
我正对着窗外流口水,闻言一愣:卞…卞变方便面那个便
亲爹嘴角抽了抽:是变化的变!寓意我女儿人生巨变,焕然一新!以后你就叫卞变了!
好家伙,这深意真是……简单粗暴又直接。听起来好像随时会变身一样。行吧,卞变就卞变,总比林思望听起来有钱。
车子驶入一个比我们村还大的庄园,停在一栋豪华得像皇宫的别墅前。
我刚下车,两排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齐刷刷鞠躬,声音洪亮:欢迎大小姐回家!
我滴乖乖!这场面,我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吓得我差点把手里的破书包扔出去。
从此,我,林思望,正式更名为卞变,摇身一变成了山河省首富家的大小姐。
接下来的日子,我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经济发展四十年,人的思想倒退了半个多世纪。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等级森严得令人发指。
走路,我得走最中间;吃饭,我得坐主位;我咳嗽一声,至少三个佣人同时递上不同口味的水(温的、凉的、泡着野生胖大海的);我眉头稍微一皱,管家就战战兢兢地问是不是哪里服务不周。
所有人都对我点头哈腰,说话轻声细语,带着敬畏。我感觉自己不是回了家,是登基了。
想想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五点起床生火做饭,喂猪喂鸡,手搓全家人的衣服,放学还得下地干活,晚上在煤油灯下刷题,困得头撞桌子……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现在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洗脸有人递热毛巾,洗澡有人放花瓣牛奶,连指甲都有人专门修剪打磨。
什么是人上人这就是!这些年的苦总算没白吃。
虽然我心里偶尔会嘀咕:这满满的封建思想,满满的尊卑有序,简直是把旧社会三个字刻在了脑门上。但……架不住它爽啊!
万恶的封建富豪生活,真是太爽了!
我躺在比我家炕还大的沙发上,吃着进口空运来的水果,看着窗外佣人汗流浃背的修剪草坪,发出了由衷的感叹:以前那真是牛马过的日子,现在,总算活成牵绳的人了!
高考那几天,我心态稳得一批。
毕竟,姐现在是拥有钞能力的女人了!考得上清北,那是锦上添花;考不上嘿,咱回去就出国留学,然后出口转内销,照样进去横着走!
所以,我揣着平常心,轻松上阵,下笔如有神。走出考场的时候,感觉阳光都格外灿烂,清北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在向我招手。
成绩出来了。
全省第七名!
我,卞变,凭借自己的硬实力,核考出了全省第七!清北专业随便挑!
我拿着成绩单,激动得差点原地起飞。一路哼着小调回到卞家那座皇宫,准备接受众人的顶礼膜拜,说不定卞大宽一高兴,直接奖励我一架私人飞机呢!
刚进大门,我就觉得气氛不对。
院子里张灯结彩,甚至拉了个大红横幅:热烈庆祝卞变小姐金榜题名,勇夺全省第七!
我心头一喜:哎嘛,消息传得这么快仪式感还挺足!
可再定睛一看,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接受着鲜花、掌声和卞大宽慈爱目光的,不是我!
那是一个穿着昂贵公主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脸上带着矜持又得意的微笑。
她旁边,卞大宽正拿着话筒,慷慨激昂:……我女儿卞变,不仅容貌出众,更是才学惊人!这次高考,一举夺得全省第七!为我们老卞家光宗耀祖!
我一脸懵逼,站在人群外围,像个误入豪华派对的乞丐,整个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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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也叫卞变还考了全省第七那我是谁我在哪我考的分算谁的
就在这时,卞大宽瞥见了我。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穿过人群走过来,眉头微皱,仿佛在回忆什么。
哦,对了,那个……林思望同学,是吧他语气随意,像是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临时工。
试考完了,考得不错。辛苦了,你可以回家了。
回家回哪个家
我大脑一片空白,舌头都打结了:爹…爹…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
咳咳!卞大宽轻咳两声:别叫爹,影响我股市。
啊!我愕然一愣!
卞大宽一副你怎么还不明白的表情,压低了点声音。
意思就是,你父母收了我五万块钱,答应做个局,让你帮我女儿卞变考个试。她嘛,从小养尊处优,心思没在学习上,成绩不太理想。现在试考完了,成绩很好,你的任务完成了。
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西装内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三张红票子,塞到我手里。
喏,这三百块钱算额外奖励你的路费。从哪来的回哪去吧!回去那嘴有个把门的,不要到处胡咧咧!
我低头看着手里那三张百元大钞,再抬头看看那个被众星捧月、顶着我的成绩笑得一脸灿烂的卞变大小姐……
我滴的乖乖!
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肺都要气炸了,我捏着那三百块钱,站在卞家金碧辉煌的大门外,感觉全世界的风都在嘲笑我。
回家回那个收了五万块钱就把我卖了的家还是回这个把我当考试工具人用完就丢的家
呸!我啐了一口:老登!你不要欺人太甚。
呵呵!你想咋滴!你能咋滴
一股邪火从我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我眼睛都红了。
考全省第七的脑子此刻飞速运转——硬闯豪门肯定不行,保安比我们村口的野狗还多。
对了!人民政府!信访办!
电视剧里都演了,有冤屈,找政府!青天大老爷一定会为我做主!
我二话不说,揣着那三百块钱,打了个车直奔我们县政府信访办。
接待我的是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和善的中年干部。
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把我的悲惨遭遇全倒了出来:怎么被认亲,怎么被改名,怎么被伺候得飘飘然,最后怎么被当成替考枪手一脚踹开……
我说得声情并茂,泣不成声。
那位干部同志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沉,听到最后,猛地一拍桌子!砰一声巨响,吓得我一哆嗦。
岂有此理!简直无法无天!他气得脸色铁青,眼镜片后面都在喷火。
这个卞大宽!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敢搞这种冒名顶替、偷梁换柱的勾当!这是公然践踏教育公平,践踏法律!
他唰地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小姑娘,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允许这种恶劣事件发生!这是对我们高考制度的严重挑衅!我们一定为你主持公道,彻查到底!
他给我倒了杯热水,语气斩钉截铁:你先回去等消息,我们立刻向上级汇报,组织调查组!很快就会有结果!
我看着他正义凛然的样子,听着他铿锵有力的话语,感动得热泪盈眶。青天大老爷啊!人间自有公道在!
稳了!这下稳了!你个死老登…给我等着。
我拖着疲惫的身心,还是回到了那个偏僻的小村,那个破旧的家。
刚进门,养父母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我没等他们开口,积压的委屈、愤怒和背叛感瞬间爆发了。
为什么!为什么收那五万块钱!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商品吗可以随便卖的吗!我哭喊着,声音嘶哑。
母亲想过来拉我,被我一把甩开。
父亲蹲在墙角,抱着头,闷闷地说:……家里实在困难……你弟弟也要上学……卞家说就是让你帮忙考个试,考完了就没事了……还能给你找个好出路……
好出路就是拿着三百块钱被赶出来!
我气得浑身发抖,那是高考!那是我的前程!你们知道全省第七意味着什么吗就被他们这么偷走了!你们是我的爸妈啊!怎么可以这样!
养母也开始掉眼泪:望啊……妈对不起你……可咱家……咱家惹不起卞家啊……
惹不起就能卖女儿吗!我几乎是尖叫出来,屋里鸡飞狗跳,连院里的老黄狗都吓得不敢吭声。
我把自己摔在冰冷的炕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一边是巨富之家的欺骗与侮辱,一边是至亲之人的背叛与无奈。
前途一片黑暗,我心如死灰。
在家躺尸两天,眼泪流干了,炕都快被我烙出个人形,尿斑祥云的被子又多了一些颜色。
就在我琢磨着是喝农药更苦还是上吊更憋屈的时候,院外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
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叔叔二话不说,进来就把我的父母给铐上了!
哎同志!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才是受害者啊!我懵了,赶紧追出去。
一路跟到了派出所。信访办那位之前义愤填膺的领导也在,此刻正和派出所的领导低声交谈着,脸色严肃。
一见我进来,信访领导叹了口气,把我领到一边。
小林同学啊,情况呢,我们调查了。你父母收取卞大宽五万元,配合实施冒名替考行为,这已经构成了诈骗罪,而且属于数额特别巨大……
我脑子嗡的一声:诈骗他们诈骗谁了明明是卞大宽……
从法律上讲,他们诈骗的是国家的高考制度和卞家的钱财。一个民警接口道,公事公办。
这个事情很严重,一旦定罪,可能面临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我腿一软,差点坐地上。我就想讨个公道,怎么把我爸妈要送进去踩缝纫机了
那……那卞大宽呢我猛地抬头,抓住一丝希望,主犯是他啊!他怎么没来你们怎么不抓他
信访领导和派出所领导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凉了半截。
信访领导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小林啊!卞总……他的情况比较特殊,社会影响力大,牵扯也广。这个事情呢,严格追究起来,对谁都没好处。
派出所领导接着话头,声音压低了些:是啊,丫头。我们建议你呢,还是和解。说到底都是一家人,你也不想真把你父母送进去吧他们年纪也大了,监狱那地方……
如果我不和解呢我咬着牙问,心里堵得慌。
如果我就非要追究到底,卞大宽会不会也进去我的成绩能不能拿回来
信访领导面露难色,拍了拍我的肩膀:丫头,跟你说实话吧。就算你坚持,卞总那边,最多也就是罚款、拘留几天,影响不了根本。你的成绩……操作起来非常困难,几乎不可能恢复。但你的父母,百分百是要进去的。那五万块钱,还得作为赃款没收。
他叹了口气,像是为我好:听叔一句劝,别犟了。落个实惠,算了。你父母出来,还得指望你养老呢。闹僵了,人财两空,图啥呢
我站在那里,看着调解室里明晃晃的灯,感觉比我们村晚上的煤油灯还暗。
原来所谓的公道,是专挑软柿子捏。
原来首富的影响力,可以让他躲在后面,而我的家人却要顶在前面承受全部代价。
他们给了我选择,但又好像根本没得选。
我林思望,虽然是个乡下丫头,但也知道什么叫骨气!凭什么他卞大宽就能逍遥法外,我爸妈就得去蹲大狱我的前程就值五万加三百还落个实惠我呸!这口气要是咽了,我以后就算真当上县长书记,也得半夜抽自己大嘴巴子!
和解个锤子!不和解!我一咬牙一跺脚,脖子一梗,声音斩钉截铁,响彻整个调解室。
我就不和解!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就算伤敌一千自损一万,我也要跟他卞大宽碰一碰!
这话一出,我养父母先吓瘫了。
望啊!我的闺女啊!可不能啊!母亲扑过来就想抱我腿,被民警拦住了,她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是爸妈对不起你!爸妈鬼迷心窍了!可你不能把我们往死里整啊!你爸他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
父亲也老泪纵横,蹲在地上使劲捶自己的头:我不是人!我混蛋!闺女,你消消气,咱算了,行不爸求你了!咱惹不起啊!
我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但一想到他们收钱时怎么不想想我的前途,那股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蹭地冒起来了。
现在知道怕了收钱的时候想什么了把我卖了个好价钱的时候想什么了
我红着眼睛,声音发颤,把我坑得这么惨,现在知道装可怜了晚了!绝不原谅!
信访办的那位领导也吓了一跳,显然没料到我这块乡下硬骨头这么难啃。他赶紧把我拉到一边,又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小林同学,你的心情我们完全理解!但你要冷静,要权衡利弊啊!你父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进去一趟半条命都没了!你忍心吗你还年轻,好日子还长着嘞,何必为了一时意气,把自己家搞得支离破碎卞总那边,我们肯定会批评教育,罚款也绝不会少……
批评教育罚款我气得差点笑出来,领导,你们是不是就想包庇他觉得我们平头老百姓好欺负,随便糊弄一下就完了我全省第七的成绩就这么没了!这是批评教育能解决问题吗你罚的钱会给我吗
我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你们要是不给我解决,我就去省里!省里不行我就去京城!我就不信这天底下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我去天安门前坐着!我去教育部门口跪着!我非要讨个公道回来!
看我这么硬气,信访办领导和派出所领导的脸色彻底变了,互相看了一眼,眉头拧成了疙瘩。
沉默了半晌,信访办领导重重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语气也开始不耐烦了。
行吧!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那我们……再向上级汇报研究一下。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不容置疑:不过,你父母涉嫌犯罪,程序已经启动,他们得留下。
民警上前,示意我父母跟他走。
养父母绝望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恐惧。
我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手心,硬生生逼回眼眶里的酸涩,扭开头不去看他们。
这铁头娃我当定了,前路渺茫,甚至可能撞得头破血流,但我不能退。
我哭着跑回那间破屋,一头扎在冰冷的炕上。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砸在窗户塑料布上,啪嗒啪嗒的响。
爸妈还在派出所,这屋里就剩我一个。委屈、愤怒、害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后悔,搅得我心乱如麻,根本睡不着。
雨声里,我好像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是野猫还是风刮倒了什么东西
我心里发毛,壮着胆子摸下炕,抄起门后那根用来顶门的粗木棍,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屏住呼吸听着。
吱呀——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外面试图推门。
我汗毛倒竖!
谁!谁在外面!我心慌手动,紧紧攥着木棍。
门外沉默了一下,然后几个模模糊糊的白色人影,透过门缝和破窗户映了进来,在雨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我滴的乖乖!这深更半夜,荒村野岭的,白影子!闹鬼了!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能刺破雨幕的尖叫:啊——鬼啊!!!救命啊!!救命——!!
我这一嗓子,估计半个村都能听见。
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我家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几个穿着白大褂、人高马大的男人冲了进来,动作快得惊人,直接朝我扑过来!
我抡起棍子想反抗,可哪是他们的对手棍子瞬间被夺走,我的胳膊被反扭到身后,腿也被别住,整个人被他们像捆猪崽一样死死扣住四肢,腾空抬了起来!
放开我!你们是谁!救命啊!绑架啦!!我拼命挣扎,哭喊得嗓子都快崩了。
幸亏我那几声尖叫够给力,附近的街坊邻居虽然怕事,但这动静实在太吓人,好几户人家亮了灯,有人披着衣服拿着手电筒、锄头冲了出来,一下子把这几个人和他们的车拦在了路中间。
我二大爷一马当先:干啥呢!你们!放开那孩子!
哪来的大半夜抢人啊
村民们围了上来,群情激愤。那几个白大褂显然也没料到这阵仗,有点慌了。
其中一个像是带头的人赶紧掏出一个证件,高高举起,大声解释:各位乡亲!别误会!我们是靖康精神病院的医生!这是我们的工作证!
他又拿出一张纸晃了晃:我们是受她父母委托,来接她回去看病的!这是委托书!你看,签字按手印的!不信也可以打电话核实。
他指着被按在车里还在扑腾的我,一脸专业地说:这孩子!高考成绩不理想,受了刺激,精神出了问题!老是胡言乱语,说有首富害她,还打人砸东西!她父母没办法,才委托我们带她去治疗!我们是来帮她的!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再加上那看似正规的证件和委托书,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乡亲们顿时愣住了,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精…精神病
高考没考好…是听说她之前嚷嚷着考得好…
她爸妈委托的怪不得下午被派出所带走了,是操心孩子吧……
看着是挺疯的……
议论声窸窸窣窣地响起,拦着的手渐渐放下了。
我听得清清楚楚,心凉了半截,拼命想解释:不是的!他们胡说!我没病!是卞大宽害我!我爸妈是被逼的!叔叔阿姨救我……
可我的哭喊在他们看来,似乎更坐实了精神病的指控。
那几个白大褂趁机赶紧把我塞进了车里,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车子发动,在雨中驶离了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小村。我透过模糊的车窗,看着那些逐渐远去的灯光和人影,绝望像冰冷的雨水一样浸透了我的全身。
我就这样,在一片她是精神病的议论和父母委托的合法外衣下,被送进了靖康精神病院。
经过半年的治疗,我捧着一张沉甸甸的精神病鉴定证书,回到了家,又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