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云大军踉跄着跪倒在泥地里，拳头狠狠砸向地面，溅起的泥点混着泪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是要哥的命啊！”
泥土被砸出个浅坑，蓄着他滴落的泪水。
这个从小被他当女儿养大的妹妹，此刻像破碎的枯叶般瑟瑟发抖。
“哥…对不起”云小翠蜷缩在叶琴怀里，泪水浸湿了嫂子的衣襟。
她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云大军再也说不出重话，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蹲下身，“来，哥背你回家。”
就在众人搀扶时，一阵恶毒的咒骂由远及近，“你个作死的小贱人！老娘当初就该把你摁在尿桶里淹死！”
云老太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来。
云小翠突然挣开众人，摇摇晃晃地站直身子。
阳光照在她湿透的衣衫上，却驱不散她周身的寒意。
“娘，”她轻笑出声，泪痕在布满脏污的脸上划出一道痕迹，“您现在掐死我也不晚。”
云老太扬起巴掌就要打，却被云大军铁钳般的手腕拦住。
“够了！”他声音低沉的像闷雷。
“小畜生，你给老娘滚开！”云老太疯狂挣扎，唾沫星子飞溅，“老娘今天非要打死她”
话音未落，只见云小翠不知从哪儿摸出块尖石，抵在自己脖颈上。
锋利的石刃已经划破皮肤，渗出一道刺目的血线。
“你们要是再逼我，我就让老云家人财两空。”
“你敢！”云老太目眦欲裂，那可是整整四百块钱的彩礼！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云富生挤到前排，假惺惺地劝道，“小姑，赵家是远近闻名的富贵人家，你嫁过去分明是享福”
“享福？”云小翠突然笑出声，手上的石块又陷进皮肉几分，“那让你娘改嫁过去如何？”
血珠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滚落，在阳光下触目惊心。
叶琴瘫软在地，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云大军死死盯着妹妹的手，脸上肌肉不住抽搐。
河风卷着血腥味拂过人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云小翠那决绝的眼神，让众人都不敢再随意说一句话。
“你别不识抬举！”云富生咬牙切齿，恨不得撬开云小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些什么。
嫁给赵屠户到底有什么不好？
总比日后嫁给那些游手好闲、只会打老婆的废物强得多！
他至今仍记得，前世小姑嫁的那个混账，三天两头对她和孩子拳脚相加，最后竟活活把人打死了。
相比之下，赵屠户除了年纪大、相貌丑、嗜烟好酒又贪色外，倒也没什么大毛病。
等过两年他一命呜呼，家里那些钱还不都是她的？
到时候她拿着遗产，再找个年轻体贴的男人过日子，岂不美哉？
“你给我住口！”云小翠双目赤红，歇斯底里地吼道。
云富生抱臂冷笑：“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要不是念在往日姑侄的情分上，这种好事哪儿能轮得到她？
“云富生，”云菀攥紧小手，手掌因用力而发白。
可她却强忍着怒意，故作天真地歪着头，“既然赵屠户那么好，你怎么不让你奶奶把你娘改嫁给他呀？”
“你！”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云富生和老四媳妇脸色涨得通红。
“小贱人，赶紧闭上你的嘴！”云老太狠狠瞪了云菀一眼，转向女儿时眼神更加凶狠：“云小翠，你也别给脸不要脸，现在就跟我回去嫁人！”
“我不嫁，你们要是继续逼我，我宁可去死！”云小翠手中的石块又往皮肉里陷了几分，眼神却平静得可怕，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小翠！”叶琴等人失声惊呼，几乎要跪下来求她。
闻讯赶来的生产队长拨开人群，见此情形顿时血往上涌：“老云家的，你们这是要闹出人命啊！”
他急得直跺脚，生怕光天化日之下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他要如何向上级交代？
“是我在闹吗？”云老太叉着腰理直气壮，“还不是这个小贱人不识好歹！我给她找了那么好的一门亲事，她还不领情！”
“我呸！”叶琴抹着泪冲上前，一口唾沫啐在她脸上：“什么好亲事？你分明就是为了钱！”
云老太抹了把脸，昂着头干脆厚脸皮承认：“我是为了钱又怎样？”
“是不是只要给你钱，你就会放过小姑？”云菀走上前来，高声询问道。
云老太眉毛一挑：“怎么，你们家想出钱买下这个赔钱货？”
“看来上次的牢饭还没让你长记性，”云菀冷哼一声，“买卖人口可是犯法的。”
云老太脸色骤变，眼神像刀子般剜向云菀。
云菀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我不是要买小姑，我是要她和你家断绝一切关系！”
这话倒是提醒了云大军，他指向躲在人群中的赵屠户：“他给你四百块是不是？我家也出四百块，只要你放过小翠！”
说完，他愧疚地看向叶琴，眼中满是挣扎：“媳妇儿，我知道对不起你和孩子，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翠去死啊。”
叶琴紧紧握住丈夫的手，目光坚定：“你在说什么傻话呢！别说四百块了，就算是四千块，只要能换小翠自由，我也绝不怪你！”
“呵——”云老太不屑地扭过头，讥讽道，“就凭你这野种崽子，也拿得出四百块？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她显然没把云大军的话当回事，压根儿没想能做成这笔交易。
“那我家拿的出吗？”
云大军刚想开口说再宽限一些时日，一道清冷如玉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传来。
云菀随着众人回头，只见林清远缓步走来。
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微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眉眼如画，清朗如月。
明明年纪尚轻，却自有一股矜贵从容的气度，仿佛世家精心教养的贵公子。
云老太眯着眼打量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四百块，我先替菀菀家垫上。”林清远站定，语气平静。
云老太耷拉着眼皮，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盘算什么。
片刻后，她再抬眼时，眼底已满是算计：“你也想帮忙赎这贱丫头？行啊！可她毕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又养了这么多年，区区四百块就想买断？做梦！”
林清远眼神一冷：“那你要多少？”
“至少一千块！”云老太毫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
“嘶——”围观的村民倒抽一口冷气。
一千块？那可是他们整个生产队半年的收入！这死老太婆可真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