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远此刻正在屋里面整理着自己的旧衣服，打算晚上把这些东西送给云莞。
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嘭的合上了柜门，径直冲了出去。
“队长！”林清远拦住了，正准备出发寻人的队长，“村里有马车吗？叫大家都坐车去县城吧，不然走路太耽误时间了。”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去找代步工具。
队长一拍脑门，“你瞧我这记性，我现在就去套马车”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林清远突然就抓住了他的胳膊，“好像不用了。”
少年清俊的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指着村口方向：“菀菀…回来了。”
北边的土路上，两个公安骑着自行车缓缓驶来。
小姑娘坐在女公安车前的篮筐里，小手紧紧抓着车把，既紧张又新奇地探出个小脑袋。
云菀原本还沉浸在第一次坐自行车的兴奋中，可当看到泪流满面的叶琴和云泽阳时，所有喜悦都化作了酸楚。
“娘！大哥！”
车还没停稳，她就急着往下跳，结果一个踉跄摔在草地上，啃了满嘴青草。
“菀儿！”叶琴扑过去一把抱起女儿，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嘴里的草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都是娘的错…娘不该让你一个人”
云泽阳红着眼睛冲过来，死死抱住妹妹，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人抱头痛哭的画面，让围观的村民们都湿了眼眶。
而在人群后方，老太太一个趔趄跌坐在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小灾星怎么回来了？人贩子都是吃干饭的吗？
她慌忙爬起来，抢先发难：“死丫头！你跑哪儿去了？想把我们急死是不是？”
云老太太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她声泪俱下地控诉：“早知道你这么不听话，打死我也不会给你买那个肉包子！”
这番表演堪称精湛，三言两语就把责任全推给了八岁的孩子，自己反倒成了“操碎心”的好奶奶。
云菀从母亲怀里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意。
云菀慢慢止住哭泣，从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抬起小脸。
那双还噙着泪水的眼睛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定在老太太身上。
“奶奶，”她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为什么要说谎？”
这句话像一滴冷水落进滚油里，瞬间炸开了锅。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扑簌簌往下掉：“我根本没要肉包子…是您非要给我买，让我在原地等着可我等来的不是您，是人贩子”
她瘦小的肩膀微微发抖，却坚持把话说完：“公安阿姨都审出来了，那个人贩子说是您主动联系她，要卖了我”
人群“嗡”的炸开了。
卖亲孙女？还是卖给人贩子？
在这个年代，再穷的人家顶多把孩子过继给亲戚，谁会丧心病狂到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谁不知道人贩子手里的女孩最后都去了什么地方？
老太太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跳着脚骂道：“放你娘的屁！小贱种敢污蔑我！”
她嗓门拔得老高，唾沫星子乱飞。
云菀没接话，只是转头看向女警，眼神里透着无声的恳求。
女警上前一步，声音掷地有声：“云老太，人贩子已经招供了。你以三十块钱的价格把亲孙女卖给她，证据确凿。”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得老太太踉跄后退。
她嘴唇哆嗦着，眼神乱飘，最后干脆别过脸去。
这等于默认了。
“天杀的！”叶琴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你还是人吗？！这可是你亲孙女啊！”
她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忍住没扑上去。
要不是女儿机灵
叶琴不敢往下想，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成了冰。
公安厉声质问：“说！为什么要卖亲孙女？”
老太太突然诡异的平静下来。
她慢条斯理的捋了捋头发，嘴角竟扯出个笑：“这灾星会害死我们全家！我这是在除害！”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做了什么大好事。
围观村民倒吸一口凉气，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撕了你这张老脸！”向来温顺的叶琴彻底疯了。
她双眼赤红，像头护崽的母狼般冲上去，抡圆了胳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老太太踉跄着摔进泥地里。
老太太被打得踉跄后退，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可见叶琴这一巴掌用了多大的力气。
“哎呦！我的脸啊！”云老太捂着肿起的脸颊，疼得直跳脚，污言秽语像倒豆子般往外蹦：“你这个贱蹄子敢打婆婆！千人骑的烂货”
她边骂边抄起地上的木棍，作势要往叶琴身上抽。
一旁的村民们惊呼出声，警察同志也赶紧上前去阻拦。
但有一个人却比他们更快。
“够了！”
愤怒的声音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云大军不知何时也过来的，他直接伸手抢过木棍，狠狠地扔到了一旁。
这个向来少言寡语的汉子，此时双眼通红，满脸愤怒地瞪着养母。
“爹。”云大军转身看向角落里抽烟的云老爷子，声音沙哑，“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叫您爹了。”
老人手中的旱烟微微一颤。
“我知道当年您收养我，就是为了有个人能给您养老送终。”
云大军眼底闪过一抹悲痛，“我今天这件事情我们一家真的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他猛地抬头，眼中迸出决绝的光：“我要分家！要和你们老云家一刀两断！”
积压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这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蹲在地上，像个孩子般痛哭流涕：“我三岁起就给云家当牛做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盼着你们能把我当个人看”
围观的村民无不动容。
“大军这些年挣的工分，养三个家都够了！”老支书拍着大腿说。
“好东西全进了云富生肚子里！”隔壁王婶愤愤不平。
“支持分家！”
“这种人家不断绝关系留着过年吗？”
此起彼伏的声援中，云菀悄悄走到父亲身边。
小姑娘蹲下身，小手轻轻拍着男人佝偻的背：“爹爹不哭”
她垂下的睫毛掩住一抹冷光，这场戏，终于唱到她想要的地方了。